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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也不再征求我什么了。多少次的商谈结果,都是以我的一言不发和极端厌恶的面部反应收梢,她对 此早已习惯了。
2.
一个阴翳的星期天的上午,我独自走出家门。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临近中午的时候,试着拨通一个我最好朋友的电话,本想约他出来一起吃饭。听到对方要带孩子去丈母 娘家,我怎好忍心打扰?于是电话里对他说:“没事,你忙吧——”就挂断了。
我突然不想找朋友说什么了。我觉得把身处幸福中的朋友硬拉进自己的悲伤里,是一件挺无趣也挺残忍 的事。况且,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那点破事儿,会让我更失尊严——“把悲伤留给自己”是当时脑子里突然 冒出的一句歌词,倒很贴切。
第一站停在之前与妻子常去的华堂商场,给自己买了几双袜子(这些事从来都是妻子替我做的。是她这 些年来一直照顾着我生活的最细微处,以致把我惯得自理能力极差)。午饭在边上的一家“到家尝”吃的, 我一个人。
熙熙攘攘的环境正有利于独立且冷静地思考点事。一对男女情侣在我身后谈论着不咸不淡的悄悄话,让 我妒忌了好半天(我猜想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们也会面临我现在的境遇——谁知道呢?)。
下午起风了,很大。到潘家园旧货市场转了一圈,兴之所致竟忘了时间(其实我就是想在外面消磨时间 ,有什么忘不忘的?)。后来冷得真是受不住了,才意识到该回家了。
可我一点也不想回家。悬而未决的方程式还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没有能力更没有心情去解它。
再多呆一会吧,最好是堵车,堵得昏天黑地水泄不通……
车停在离家不很远的一家超市的停车场。坐在黑黢黢的车里,故意把音乐声放得很大,让音乐淹没了我 的记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啊,一时像潮涌般铺天盖地朝我打来——
我为找不到一个可以淋漓发泄的场所,和一个可以听我诉说的耳朵而悲伤。我躲在只属于我的黑暗而封 闭的车厢里,听到自己放纵的哭声,传达出我的渺小与孱弱。
我仿佛听到儿时,母亲每当听到我哭声时,总是不耐烦地命令我说——“住了!”
是的,小时侯的我不仅常挨父亲打,也没少被母亲拧。
我心血来潮时的哭声惊天地泣鬼神,任谁也哄不住。气得母亲脾气上来,一边用手掐我的大腿,一边对 我说:“住了”。
“住了!”——这两个字言简意赅,按当今好莱坞片子里的常用对白即为“SHUT UP”,港台的中文译 法常常写作“闭嘴”或“收声”。
慑于母亲的“淫威”,我当然不敢不收声,由哇哇大哭改为小声抽泣,眼泪可还是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 掉。母亲喝令我“住了”的时候,能被喝止的只是哭声,但内心的委屈反而有增无减。就像现在的我,没有 母亲再掐我的大腿了,但周遭环境都是母亲的呵斥——
“住了!”
“住了!!!”
可是母亲您知道吗?——现在的我,真的没有一个可以尽兴痛哭一场的地方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 的眼泪什么时候被允许弹呢?又对谁弹呢?——
3.
父母、姐姐、妻子,甚至遍数周遭的朋友,我感到那么无助。我内心的隐秘已不愿向任何人敞开了,因 为我并不确定我究竟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是同情、怜悯,还是无动于衷、轻描淡写的慰籍?这些我已 经不需要了。我在心里自己跟自己斗争过无数次,我说服不了自己的,相信别人也未必会有一剂醍醐灌顶的 猛药给我。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鲁迅《野草·题辞》)
我忘了那天我是怎么走上这四层楼的,脚步沉重得像挣断的钟摆。也是在那一天的晚上,我上到楼,回 到家,第一次做出自己的决定:
“咱们分手吧……”
妻子愣了一下。显然她没有想到我一整天出去都想了些什么,这个冷静的决定让她多少感到突兀。但她 很快平静下来,两个人着手规划分手后的具体细节。
妻子说她什么也不要,只带走几只猫和她的衣服、书。她说她们杂志社正好有人刚腾出一间宿舍,是一 幢普通塔楼的两居室,破是破了点儿,但这样房租可以省下来,离单位也近。
我们谁也没再提“离婚”的事,只说“分开”。谁心里都清楚,所谓“分开”其实是走向“离婚”的“ 预冷”和名正言顺的过渡期。说的好听点而已。
2003年12月18日(周四)日记——
“今天,妻一早从街边雇了两个粉刷房屋的民工,包工料四百元。看来是去意已决……”
“下班后我来到她的新家,很简陋,到处是上个同事留下的破烂玩意儿。房子唯一养眼的地方是紧邻二 环路。从阳台可见车水马龙的都市繁华。每个闪烁的车灯里面,都有着对家的期待和守侯。看着这些,我真 的感到空前的难受……”
“晚饭和她一起在‘大食堂’吃的,又谈到分手。她说她恨我的父亲,他毁了她的家,她的婚姻,整整 十年啊……回来的路上一路无话,车开得有点飘……”
2003年12月19日(周五,阴,风大)日记——
“我昨天答应给粉刷的民工带两瓶酒,以示感谢(就为让他们今天干活儿卖点力气)。下班后还是去了 那间宿舍。房子基本收拾得有模样了,明天就搬。回到自己家,床上有三只猫围绕,人看电视,猫也看。如 果能这样下去多好啊,毕竟这才像个家……”
2003年12月20日(周六。晴,风)日记——
“她在收拾皮箱和衣柜里的所有衣服,化妆品、首饰、加湿器、DVD机等等,大姐正好来我家,见妻子 这么一趟趟往楼下折腾,已感到事情的严重,也不好多问什么。用了一个上午,我们的卧室基本腾空了。没 找搬家公司,全部装在我车的后备箱和座位上,边边角角都塞满了,将将仅够再挤下一个人的位置。这才只 是要搬走的少一半。(没想到,这些年我们置了这么多家当!——当时怎么没想到,有一天要搬出这个家时 会有多麻烦吗?)十年前冬天的第一场雪让我们相爱,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却要分开。千里姻缘,却在一朝 分手——是有缘呢还是无缘?个中的滋味如何说得?”
“到新居附近的一家成都小吃,已是下午三点。折腾了一天竟水米未进。不忍看她的目光,她也在躲闪 我,都怕让对方看到难过的样子。但我还是禁不住看哪里都要流泪。妻子也在哭,我只能尽力回避不去看她 。”
“我们把车里所有的衣物用一张大床单包好,一趟一趟往七楼运。电梯只在八楼停,得自己走下一层, 再穿过一条七拐八折的长长的走廊。暂时运不上去的东西胡乱地摊在地上,妻子看着,被楼间的贼风吹得瑟 瑟。从楼上的走廊望下去,妻子的身形渺小而可怜,让人不忍……大学毕业以后我们搬过无数次家,学校宿 舍——西四——甘家口——定福庄,再到现在。没想到却让妻子的居住环境越搬越差,我哪里配作她的丈夫 ,这就是她当初死心塌地爱我的代价?!
傍晚时候,我陪她去宜家,买了枕头、床垫、桌布、橱具、台灯等生活用品,大有另起炉灶单过的架势 。看上去她倒很镇静,可我们心里都清楚为了什么——换句话说:是谁把我们的生活逼到了现在这步。我怎 么随时随地都想哭呢……”
2003年12月21日(周日。晴)日记——
今天搬的主要是几只猫,包括猫盆、猫沙和粮食。还有她的摄像机、电褥子、衣架、鞋等等,还有电视 ……电视一搬走,卧室顿显空空荡荡。她临走劝我要按时好好吃饭,别让她担心,别跟不活了似的。她越是 这么说,我的眼泪越止不住。
她帮我按顺序重新调好了电视频道,并换上干净的床单(这些事以前都是她做的)。我一个人坐在阳台 。不远处就是高高在上的一个大“M”灯箱(麦当劳),我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放眼望去的唯一的目标, 就是这个“M”,在它下面是我和妻子最常去的京客隆。以后这种生活几乎没可能了。
阳光刺眼,又想到妻子那间不见阳光的阴冷的房间,更加悲伤起来。她劝我“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