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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回头。我又一次抬起我的左臂,在阳光下轻轻念诵着戒指上的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咪。吽。
我仰起脸,任热烈的阳光照射着。
在邮局寄出我为父亲挑的藏刀后,站在吉日旅馆门口,迎着轻柔的风,我说,白杨,明天有没有空?
有啊,想去哪玩?
他已经从刚才收戒指的惊讶中缓了过来。其实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把戒指送给白杨。
或许是在买下它的那一刻,我已经知道,它已经失去了意义。
我对着白杨微笑。我说,我想去纳木错。
第二日的早上八点我见到了开车的许,四川人,一张脸棱角分明。他和他的丰田越野已在西藏飞驰了五年。
我拍拍白杨的肩,笑道,不错嘛,办事利索。
嘿嘿,那是当然。他笑得像个孩子般得意。
车在青藏公路上驰骋。
我沉默地望着窗外。不知名的大鸟划过湛蓝的天宇,大团的白云低低缠绕在远远的山冈。零散的牦牛成群的绵羊悠然自得地啃着草。与公路平行的青藏铁路,此时没有火车经过,像极了旷野上暴晒着的伏着背的兽。
白杨拍拍我的肩,小年,你傻啦?怎么不说话。
拉上的帘子挡住了强势的日光。我把头靠在车窗上。我说,白杨,我昨儿很晚才睡着,累死了,我现在睡会。
我听到他温柔地说好。我闭上了眼睛。
白杨和许聊着天,刻意压低的声音模糊得仿佛一场呓语。黑暗里的世界静谧且温柔,我终于放弃了抵抗。
十三岁的小小女孩眼睛睁大大地望着新搬来的邻居哥哥做作业,哥哥说我叫鹿,声音好听笑容漂亮。
十四岁的小女孩站在十八岁的少年面前绝望地哭,少年蹲下身,抱紧她。他说,小年要乖,不要哭,不然妈妈在天堂里也会哭的。
十五岁的穿堇色裙子的女孩,羞涩地低着头,手指紧张地蜷曲着。她望着少年的白球鞋,轻轻说,嗯,我也喜欢鹿哥哥呢。
十六岁的少女逐渐有了动人的轮廓,她捧着少年赠予的雏菊,笑得那么欢喜。
我想此刻我的嘴角一定牵起了讥诮的笑容。原来固执二字便是这般书写,小小女孩会成长为少女,少年却是永远的少年。
原来我始终坚持,鹿是我不老的少年。
朦胧醒来时发现车已停了,我的身上盖着白杨的外套,两个男人却不知去哪了。我下了车,才发现这是在山顶上。凛冽的风吹得格外狠厉,我裹上白杨的外套,那外套暖茸茸的,有股令人安心的味道。很man。
小年,来这,我们合张影吧。
我转过身,看见白杨冲我挥着手。
我走过去,和他站在一起。我的左边是一块大石头,上面有红色的刻字:那根拉山,海拔5190米。
许按下了快门。
拍完照后,白杨递给我一瓶水,说,坐车挺累的,我们休息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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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西藏之蓝(4)
我站在那根拉山山顶,凝视着底下连绵的群山与低回的谷。呼呼的风灌入耳朵,在身体内部拉扯开一片空洞。
鹿。鹿。你只知我最喜欢王菲的《花事了》,却不知其实我只是喜欢那其中的一句歌词: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记得要忘记。
我忍着强烈的窒息感闭上眼睛,看见17岁的少女眼神澄静。她说,我等你回来。
小年。我听到白杨在身边轻轻唤我。
我嗯了一声。
小年,你看。
我睁开眼睛,看见白杨伸过来的粗糙的左手中指上,戴着我送他的戒指。
他说,小年,在你沉睡时我戴上了这枚戒指。我想,我可以确定了。
我没有说话。我说不出话。我只是本能地低下头,可那枚藏式戒指钝重的光芒还是刺痛了眼睛。
我听见自己轻轻说,白杨,对不起。
我知道你会拒绝,他苦笑出声,我只是想说出来,让你知道。
他双手扶住我的肩,温柔却也困住了我。他说,小年,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对自己说,这个安静的姑娘就是你想找的人。
我抬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我大声冲他喊,可是白杨,我有喜欢的人的,我有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安静地凝视着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可是他让你不快乐不是么。小年,知道我为什么放弃安逸的公务员位置而选择登山么?因为登山时的心是单纯的,它会引领我,一步步靠近仿佛触手可及的梦想。越往高处窒息感越强,求生欲与征服欲也随之增强。那一刻生命会成为最想把握住的东西。那一刻无需学就懂得了原谅。
你是想让我懂得原谅么?我擦掉眼泪朝他微笑,我说,白杨,你知道么,那就是我来西藏的目的。
虽然早在网上看过照片,可当纳木错真实地呈现在眼前时,我还是心神俱醉。无际的湖水由绿过渡到深蓝,如此清澈,仿佛与天连在一起。大片白云朦胧地遮掩了碧空,在遥远的视线尽头,又如花般安然地盛放于湖面。湖畔水草丰茂,游客和商贩往来众多,又为这片安静增添了热闹的烟火气。
有牵牦牛的藏民操着熟练的汉语问我,姑娘,骑牦牛么?
我笑着拒绝。然后离开。
我找到一个宁静的角落坐下,人们的嬉笑声已是遥远。
我从背包里拿出那封信。准确地说,那是一张洁白的A4纸。日期是2006年8月9日。那上面只有3个字,对不起。
一年之后的我望着那三个字,眼里终于不再有泪。
昨夜吞了两片安定依然无法入睡,是因为明白,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么。
我拿出黑色水笔,在下面亦加上自己的三个字,用那张纸折成一只洁白的小船,凝视着它在一片碧蓝之上轻盈远去。
那三个字是,鹿,再见。
再见。你看,这就是我的救赎。
而从今以后,遥远的大洋彼岸,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四年后。
我和宁远是在朋友的婚宴上相识的。他安静俊秀,工作出色。我们就像所有都市中的男女那样平淡地交往,为结婚做着准备。
一年后,装修奢华的西餐馆里,他向我求婚。他双膝着地,右手持一个黑色天鹅绒的小盒,里面是一枚做工精细的钻戒。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足够令我听得清晰。他说,小年,你是否愿意,和我从此共度一生。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低下头,凝视着素净的左手。心里又有隐隐的抽丝般的疼痛,我听见自己轻轻说,远,你是否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他唔了一声,左手腕上的秒针滴答走过。
我说从前有一个女孩,她年少时倾尽所有力气企图抓住的温暖终究流失。她不甘又绝望。她愤怒又迷茫。她去了西藏,希望能获得救赎。她在那里遇见一个天使,天使并不完美,却有一颗足够宽容的心。后来,天使说爱她,并且愿意等待。
我停了停,宁远依然安静。
我闭了闭眼睛,压抑着翻滚叫嚣的忧伤。我说,可是女孩终究来不及爱上那样好的他啊。
我的抽屉底层有一个相册本子,里面只放有一张照片。
那根拉山山顶的风,吹乱了白杨和我的头发。我们的身后是随风飘扬的五色经幡。
只是我已生活安定,照片中的另一个主角却已在珠峰的某一处永恒沉睡。三年前一场突然爆发的雪崩永远带走了他。甚至直至今日,他依然沉睡在那一片终年不化的洁白里,无人寻看过他。
时针在不知不觉间就向前挪动了一格。我听见自己最后说,远,你知道那女孩是谁的。
他沉默良久,轻轻拥我入怀。他说,小年,我仍是那句话,你是否愿意,和我从此共度一生。
我在宁远温柔的拥抱里痛哭失声。我知我终究觅得了良人。
三年里第一次纵情的哭泣,终于花光了所有力气。
我在宁远身上萦绕的淡淡烟草味中渐渐睡去。最后的最后我看见那个有着健康笑容洁白牙齿的白杨,那个让我相信信念的天使,他沉睡于西藏湛蓝通彻的天宇之下。
我对着那无际的湛蓝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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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摇滚的日子(1)
摇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