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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那认真又调皮的样儿,我真想一口答应她。不过我还是板着脸说道:“哪儿能呢?法律是要讲公正的。”
“我不就是想少点牺牲嘛,这么凶!”小梅边说边低下头看“言情”,“想想吴棱也很让人同情,除了我们还没人知道他的情况呢。”
“是挺可怜的。”
“哎,等等!”小梅突然叫起来,“刚才我说什么啦?”
“刚才?你不是说没人知道吴棱生病了吗?”
“不对,你看这儿记录着:陈斌说‘……我觉得已没必要和他计较了’。想想看,这句话无意中不是表明陈文斌可能已知道吴棱的病情了吗?”
太对了! 应该是这样。稍微懂点语言心理学的人都能看出这层意思,何况我这个心理学硕士。他怎么会知道?即便是吴棱本人也还蒙在鼓里啊。
凭经验我已知道,这个最新的发现解救不了我,因为它使得形势更复杂了。
窗外的黑暗已渐渐成形,而我已没有方向,所剩的只有直觉,实际上我也只能靠直觉了。我并不认为直觉是什么肤浅的东西,相反,我认为直觉其实是人从万千繁复的事物、起伏跌宕的成败,以及时间和经验中磨炼出来的一种能力,它往往指引人们超越过程直达真相本身。当然,也有搞错的时候。而在这件案子里我有着很强的直觉,我真的认为陈文斌就是那个先开枪的人。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涉及动机和根源时,我的直觉只告诉我一片空白。
不过我不着急,局长不是说这案子要一百年后才能破吗?我有的是时间。
六.好象可以了
一个人的确不能过于乐观,尤其当你的同伴是一个女人的时候。
推开办公室的门我吓了一大跳,几十个话筒象是几十把争抢烤肉的叉子一样伸到了我面前。
“请问……”请谈谈……”请说一下……”
“小——梅!”我大吼一声,全场为之一静。
“你,叫我?”小梅一脸得意地从记者堆里钻了出来。
“是你干的?你给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是想帮你扬名嘛!我也就稍稍透露了点这件案子的奇怪之处,这样记者才有兴趣呀。”
老天!这个小梅把我害惨了!这件案子之所以被列为绝密就是因为它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件可以让凶手正大光明地逃脱制裁的案子,现在这么一股脑儿宣扬出去而我最终又无法破案的话,不知会诱发产生多少起类似的案件。社会,毕竟还远未获得真正的安宁与完美。
“滚!统统滚出去!”我暴跳如雷。
记者们个个面有愠色地走了,我敢打赌明天就会有传票召我去法院接受“妨碍新闻自由”的控告。
小梅走到我身边,仰起脸怯生生地问道:“你没包括我吧?”
我一下感到男人的骨气都回到了我身上,我用更高的声调吼道:“你也滚!”
小梅不“滚”,她猛地扑到我怀里,低声说:“对不起。”
压力增大了。消息泄漏出去后,民众的反应极为强烈,他们对一向视为护身符的法律产生了怀疑,很多人已不敢出门。
此刻,我一筹莫展地傻坐在办公室里,两把基因枪摆在我面前的桌上,旁边是从枪内存贮器中提取出来的基因图,分别是陈文斌和吴棱的。这些就是我所取得的全部证据了,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它们能证明什么。
该怎么办,眼看就快天下大乱了。局长一天十次打电话来询问进展,他也一定被逼得焦头烂额。可我又能做什么,我只能坐在比我还高一个头的案卷中间傻乎乎地看着天书一样的基因图发呆!
大脑中是浆糊般的一团,我奋力使用这团浆糊进行着所谓的思考。所有的记录闪烁着划过脑海……我感到了一个亮点,亮点在扩大,然后……
我猛然站起身,对小梅说:“好象可以了。”
七、他一下子捂住了脸
几天不见,陈文斌憔悴了许多,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小梅以及林茹。本来吴棱该来的,但他感到身体很不适。
“我不妨直说吧。”我先开口,“陈文斌,我有理由指控你犯有谋杀罪。”
“你不用吓我,虽说我是搞基因工程的,但象相对论这种基础理论我自认不比你懂得少。”
我没说话,只递给他两张叠合在一起的胶片:“这是你和吴棱的基因图,这里还有一架功能强大的电子显微镜,你自己看吧。”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脸上显出惊异的神色。
“奇怪吗?其实想想就很平常。你告诉我人类基因的组合有三十亿种之多,但我想你该知道,现在世界人口有六十亿,从概率上讲,两个人具有极其相似的基因排列是必然的。很巧,你恰好和吴棱是这样的两个人。”
“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别忘了,你用的是基因枪,是根据基因来确定并攻击目标的。不错,由于你在时间上的安排使得太空列车和隧道里的记录产生了矛盾,但矛盾的前提是我们认为你们两个人都开了枪。然而,从你们具有极其相似的基因排列来看,你们当中只有一个人开了枪,发出的基因慢波分成两股分别击中自己和对方。如果两人都开枪,则必然每人会中两枪,这与实际情况是不符的,而在只有一人开枪的情况下一切就简单多了。不必再考虑隧道里的记录。这时,那个开枪的人必定先中枪,因为他离枪近。列车上的记录表明,你,就是这个开枪的人!”
陈文斌完全呆住了,他的嘴唇翕动着,汗珠从他白晳的额头上淌下来,他恐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败在这样一条“天然”的线索上。他的眼中一片无助,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会有这种眼神,那完全是一种——崩溃。
我紧盯着他:“还有几个问题我看倒值得一问。你没能杀死吴棱是因为输入的基因信息中有错误,当然,如果没这错误你们俩多半都死了,但你是专家不该出错。还有,你……”
“不要废话了!”陈文斌粗暴地打断我,他的眼中恨意毕现,“反正我失败了,我认命。我只恨自己没能除掉吴棱这个老家伙,他总以前辈自居,压制我的才能,有他在我永远也出不了头的。我早就想杀他了……”
陈文斌滔滔不绝地说着,一种悲哀而激昂的神色在他脸上浮动。我知道我这时应该再告诉他一句话,但我不知道也不敢猜想他听了这句话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但是我必须说,我说:“你不必再帮她了。”
他一下子捂住了脸。
八、她仿佛睡着了
“早在我发现基因枪中的基因信息存在错误时,我就开始怀疑是否存在一个被我们忽略了的人,而当我见到吴棱对待你的特殊态度时,我更猜想到这个人必定与你和他都有着某种关系。我想你也感受到了,吴棱对你有种由嫉恨、内疚、赎罪等等混合而成的复杂情感,他对你过份的提携和偏袒正是这种情感的表露。他的地位崇高,经济富有,又指导着你的工作,要说欠情也该是你欠他的。于是,我只能想到感情了。”
“不,你是在胡说!”陈文斌叫起来,脸色如纸,”你们不是已经找到凶手了吗?就是我呀,我都承认!是我,是我啊!”
“别说了,文斌。”林茹的声音如风铃般悦耳,她看着我,“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枪里的基因信息也是我输入的,我是真正的凶手。”
“不是的,你不是的。”陈文斌一把握住她的手使劲地晃动,“我不都承认了吗?不关你的事,你别傻了!”
泪水从林茹的眼中漫了出来,她无声地摇着头,满头秀发飘扬:“你不是,你只是被我利用的,依照法律你的罪很轻。本来,我以为从此可以陪伴你了,可是……”
林茹把手伸给我,我给她带上了手铐。她的眼光一片迷茫:“我失败了。不过,我想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
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
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在百合花盛开的季节里不期而遇,之后,他们平静地相爱了,花海里撒下了他们无数幸福的痴语。后来有一天,他们看到了他们自己的基因结构图,那是个非常残酷的现实——他们俩各自带有一种导致可怕疾病的隐性遗传基因,换言之,他们如果结合必将导致后代的夭亡。正如二十世纪的人们禁止近亲结合一样,现在的法律也禁止这种不健康的婚姻。这对可怜的有情人除了在抱头痛哭之后分手以外,又能有什么选择!
我楞立着,这个故事让我感到深深的难过。命运之神啊!你为什么总喜欢破坏人世间的完美?
小梅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