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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可以知道自己住的地方。”
車子一路前行,我睜著迷濛的雙眼望向道路兩邊。安洲城年年在變化,離家這麼久,感覺它離我很遙遠,很陌生。
我不由得一陣窒息,滿心惶惑。
那個人,會在安洲城嗎?
過了跨江大橋,溪江區就在眼前。這裡已經不同於以往。廣袤的丘陵地帶已經被一幢幢高樓覆蓋,散落的村莊已然不見,已經成了一片片廢墟,幾名拾荒者正背著蛇皮袋晃蕩。馮大泉曾經振臂高呼自己的宏偉遠景,此時的他,一定春風得意吧。
我合上眼睛,不去想。
車子到達安置房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一片片兩層樓的安置房櫛比林立。我們在外面下了車,沿著小道走過去,小道兩旁是幾家臨時店鋪,一個胖胖的男人從雜貨店裡出來,正巧跟我們打了個正面。
“哎喲,這不是宜笑嗎?多年不見,可是……回來了?”
我見是以前雜貨店水老闆,面露微笑,很客氣地應了一聲。水老闆對我的態度顯得驚訝,意味深長地朝顧俊顥笑笑,遞上煙。顧俊顥敚'手婉拒,順便問起我的住處。
“這事田媽知道。”
水老闆自然也熱情起來,指點我們田媽所住的位置,臨走前還笑著道:“宜笑,都是老街坊,想買啥只管來說!”
我們終於找到了田媽的住處。正看見田媽將一盆花從外面搬進屋裡,風涼如水,拂過她花白的髮際。一種酸澀,無聲無息間蔓延全身。
“田媽。”
田媽聞聲轉過頭,手中的花盆差點掉落。她凝睇了半晌,方喃喃道:“這孩子……一走洠人影。這會兒總算回來了!”
她拉我進屋,又忙著給顧俊顥倒茶。顧俊顥還是彬彬有禮地謝了,說:“我帶韓宜笑過來,也想看看她住的房子怎樣?”
“對對,看我老糊塗了。”田媽笑起來。她從抽屜裡拿出鑰匙,交給我,“先帶你們去你家的房子,鑰匙是居委會交給我保存。要是有什麼颳風下雨的,我就過去看看。如今你回來了,我就放心了。”
安置給我家的臨時房距離田媽家不遠,樓下是車棚,我上了樓梯,打開鋁合金門,裡面是兩室一廳設計,傢具敚гO如舊,仿若回到了原來的家。
我心裡感動,叫了聲“田媽”。田媽笑著解釋道:“你家該拆的,該裝的全在這兒,一樣不少。晚上我給你搬條暖和的被子,你就可以睡了。等明天有太陽,把被櫥裡的枺魅珪褚粫瘛!
顧俊顥見我安頓尚可,便跟我告辭。我送他出去,一直送到小道。
“你回了安洲城,下一步怎麼打算?”他關切地問。
“找個工作,先填飽肚子再說。”我也是老實地回答。
他點了點頭,“我幫你打聽打聽,一有消息馬上告訴你。”接著要了我的手機號碼,告辭而去。
回到田媽住處,田媽已經給我煎了荷包蛋,炒了兩道菜,將飯碗端給我,要我坐下來慢慢吃。我貪婪地吃著,感覺從未有過的香甜。
田媽注視我好半晌,突然一聲嘆息,“宜笑,你比以前黑了,瘦了。”
我幽幽地問:“田媽,我是不是老了?”
田媽笑了,說:“你才二十幾歲啊,怎說老了?田媽都快七十的人,還洠дf自己老呢。
“老不老跟年齡無關,跟經歷有關。有時候我反而羡慕我媽,腦子糊塗反而什麼都忘記,人也變得簡單些。”
“說起你媽,我正要告訴你,幾個月前馮老闆就斷了你媽的醫療費,據說是這麼些年他們拖不起這麼多的費用。其實兩年前政策下來,你媽她有一部分醫保,不用他花費太多,他是扔下你媽不管了。幸虧拆房前政府發了補貼,你媽簽了名,這些補貼就用在醫藥費上了。宜笑,你媽這病能指望六成好算不錯了,有的人一輩子都呆在康寧醫院裡呢。”
我聞言心裡一震,默不作聲繼續吃飯。
田媽望著我,繼續說:“你從小不愛說話,喜歡把心事藏著,我也不想刨根問底。可還是想不明白,你究竟答應馮老闆什麼,他才會這麼幫你?瞧你這次回來的樣子,田媽見了,能不心疼嗎?”
說著,田媽止不住地抹眼淚。我放下了空碗,反而平靜地安慰田媽,“洠颤N事,過去的也就過去。以後,我們過我們的日子。”
田媽這才拭去眼淚,帶了好奇地問:“剛才那個小夥子,是不是你男朋友?”
我搖頭,笑說:“一個朋友。他幫了我不少忙。”
“這就好。他在,有些話我還不敢說呢。”田媽這才告訴我,“這些傢具,還是健彬請搬家公司搬來的。他問過我好幾次,你究竟去了哪裡?我又不知道。t他給了我電話號碼,你洠С霈F,老房子卻要拆了,我只好打電話給他,他二話洠дf就過來了。”
我想起健彬站在醫院門口,望著我離去的身影,心裡忽酸忽暖的。
他應該已經和韓嫣嫣結婚了吧?
夜裡,我獨自一人待在新家,望著周圍的傢具發了一會兒呆。
我找出手機,開始給它充電。又整理出冬春要穿的衣服,鋪好被子。正想上床睡覺,忽然想起了什麼,從書架上翻找,很快地找到了那本《司鴻志》。
《司鴻志》的故事,停留在司鴻宸發生車禍那一刻。那疑似被撕掉的部分,讓我突然聯想到了什麼。我重新翻閱前面的部分,直到困意席捲,才關燈睡去。
這一覺,我睡得昏天暗地,漫長且無夢。直到不停的敲門聲,才把我從悠悠長夢中喚醒。
是田媽的聲音。
我拖著棉鞋,睡眼惺忪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田媽。還有,健彬。
瞌睡蟲頓然跑光,我連聲“對不住”,跑去衛生間洗臉。健彬跟著田媽進屋,一言不發地站著。田媽先開口說道:“宜笑,健彬來看你了。早餐放在桌上,我回家,你們聊。”
五分鐘後,我和健彬面對面坐在桌旁。
我咬著大餅油條,並未先開口。健彬給我倒了杯豆潱瑒幼鳂O為自然的,我看得有點發呆,直到他將杯子遞給我,我拘謹地接了。
“昨夜田媽打電話給我,說你回來了。”他的聲音很溫和。
我“哦”了一聲。
“你那位生病的朋友,後來好了洠в校俊
“他死了。”
我的語氣很沉,卻平靜。健彬驚愕了片刻,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繼續問道:“告訴我,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洠颤N事,也洠颤N好說的。”我搖了搖頭。
“宜笑,我一直很關心你。”
“謝謝。”
健彬凝視著我,幾乎是無聲地嘆了口氣。我裝作洠Э匆姡灰琅f喝著杯子裡的豆潱钡阶钺嵋坏芜M了我的口中,健彬才說道:“起碼,讓我幫點什麼。”
他的臉上充滿了真眨覠o法拒絕。思忖了一下,我說:“我想把我媽接回家。”
“好。”他也平靜地回道。
三日後,健彬請了假,開車帶我去康寧醫院。
去之前健彬跟主任醫師打了招呼,我倆剛進醫院大門,那位主任醫師已經等候在那裡。雙方握手問好,主任醫師引我們上樓梯。
“病人目前狀況良好,很少有躁狂表現,只是還有點抑鬱。我們醫護人員與她建立了良好的醫患關係,給予有力的支持,眨麆硬∪说闹饔^能動性,盡快敚摾Ь场D銈儼阉踊丶遥司唧w辕熞欢ㄒ凑蔗t生指導下進行,還要盡量給予病人適當的眨透纳骗h境,保持心情舒暢,增強體伲!
母親出了病房,腳步緩慢地向我走來。過道上,我停止了腳步。
我和母親對望。
母親比以前胖了,白了,蒼白的臉漸顯紅潤。她直勾勾地望著我,臉上若有若無地染上了一層光輝。
“媽……”
仿佛被灼傷似的,我的眼睛一顫,竟有落淚的感覺。
然而,母親似乎洠в新牭轿业暮魡荆活櫀|張西望,嘴裡喃喃自語:“小英姑娘哪兒去了?”
我近到她的面前,正要把手搭在她的胳膊,她卻躲閃開了。
我沉重地低下頭,只有良久的怔然。
主任醫師笑著說:“小英今天洠习啵愕呐畠阂诵斫幽慊丶摇!
母親抬起眼,朝我身後的健彬頷首,笑道:“健彬你來了,房子裝修得怎樣?”
我愣了愣,母親說的房子裝修,就是我跟健彬在一起的時候的事吧?那時候,她是最喜歡健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