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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女声在耳畔扬起,有着花一样甜美的诱惑。他不自觉地向左侧偏了偏头,单手抱着粗大枝条的青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近在眼前的脸孔正冲着他笑。
“啊!”晁冕不由自主地张开嘴,猛地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
在、在自己努力跑步的同时,这个家伙竟然舒服地抱着他的藤条凭借非自身的力量来追他?
“我、我最痛恨不公平的战斗了!”
“哦,那又怎么样?”
“你,我……我想起来了!”晁冕霍然醒悟,“可以操纵植物的超能力者!你就是那个凶手!在我家攻击我的主使者!”天啊!他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摆脱追踪,竟然傻到自己送上前?
“听起来你比较愤恨我对你的攻击哦。”
“那当然啦!我为什么要为没有见过面的死者而难过?”
“正义的使者怎么能说出这种无情的话呢?”
“如果不是可以赚到零用钱,谁要当正义的使者啊?而且看起来虽然像男的,但你其实是个女的吧?”刚刚那个声音……还、还真是很悦耳的呢!
“那又怎样?莫非你是标榜不和女性动手的拥护者?”
“哼,哥哥养我长到十六岁,可不是为了要我惨死在人妖的手里!”
“谁是人妖?”
“有着人类外表的妖难道不叫人妖吗?”
“这种伶牙俐齿的话并不适合你小鹿般清纯无害的外表哦。”
“时今时世,去博物馆才能找到你所谓的纯洁吧。”
说话之间,两个人已经在街角尽头跳闪腾挪拳来脚往若干回合了。
不管晁冕再怎么讲话想要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也只是白费心机,那双黑得森然的眼眸,片刻也不离开他的眼睛,好像无论思想怎样转动,对方都能自他的眼中捕捉到信息,所有的动作都被她发出的藤蔓封死。而自己因为怀疑藤上有毒却根本不敢用手掌碰触,只能跳来跳去地躲避。
间或发出的火焰随着踩在两人脚下藤蔓的升高像漂亮的焰火一样,在半空洒落,化为零落的火星,如流泉的金菊向四方流溢。
自己惟一的攻击招数却只是对方眼中烟花般的炫目特技。而对方始终根本没有出过手,只是靠操纵一粒种子就将他逼入了绝地,绝望的神色慢慢染上晁冕清澈的眼睛。
“既然你已经看破我的行藏,我当然不能留下活口喽。”倚着粗大的藤条,像抚摸宠物般地轻抚着线状的嫩叶,有着如子夜星辰般漂亮的眼睛的妖,指尖轻划过嘴唇,微笑着向他致以一个告别的吻。
月食非常巧合地在此时结束了,月亮重新露出镶银的弯线,乍泄的银光之中,向着空中升起的巨大藤条蜿蜒卷曲的横枝上站立着的冰冷微笑的人,难道即将成为自己此生所见到的最后的景象吗?
但却不可否认……真的是非常美丽呢!
软软的褐色刘海被风向后吹去,背影衬以夜色的有着圆圆脸庞的少年大睁的眼中,奇诡地浮现起一层清澈至极的莹紫。
柔软的枝条已经触到了少年的脖子,而打算慢慢勒死猎物的妖魔却忽地怔住了。
月食过后的新月的光,映照着少年饱满的额,星子般透彻的眼转变为晶澈诡异的紫。极其纯净,又极其妖邪。
※※
一千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但那个人的眼神却不时跳跃心间,心脏的跳动来自血液的蛊惑。
绝对不会认错,这是——从来都只为那惟一的人——怦然的跃动。
“你是……”
缠在颈上的枝叶为什么松了开来呢,少年疑惑地望过去,新月的光泽下,妖女怔怔地望着他,在问:“你是……我在寻找的那个人吗?”
飘逸的短发向后飞扬,子夜般的眼眸透露出的是瞬息万变的迷惘迷惑迷失。
风向改变,皮衣包裹身体,衣摆摩擦藤蔓猎猎作响。
倚靠着怪异扭曲的植物,恐怖森冷的强悍敌人为什么竟会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呢?
如手掌宽大的叶片,像来自天际,翻转飘零,慢动作般地划过两人的眼底。像中了魔法的凝固画面骤然出现破碎的裂痕,在视线被突如其来的落叶阻断的瞬间。晁冕不及多想,抓准时机一个翻身接连几个跳跃自敌人控制的藤蔓跳向左下方的民房。
猫般灵韧的躯体在空中利落轻巧地变化动作以减缓由高处坠下的重力,但脚尖猛然着地的一刻,被身体本身的重量一压,脚裸处还是泛起一阵钻心的疼痛。
龇了龇牙,来不及抱怨,晁冕只停顿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苦着脸向着前方起跑跳跃,以根本看不出受了伤的灵巧和速度在参差不齐的房顶与房顶搭成的另一条道路上奔驰起来。
都市的夜景闪烁着缤纷的霓虹,远方林立的高楼大厦与新月光线变幻明与暗的交接,地平线仿佛无限延伸,在看不到终点的夜的迷雾中,只是差了一步,少年的背影便已在视野中缩成小小的一点。
猛然从幻境中醒来,大睁的双眼迸射出似金似银闪亮耀人的光线。足下一点,身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原本朝天伸展的藤条了然主人心意般地霎时改变了生长的方向,硬生生横了过来如巨大魔手以恐怖诡异的速度冲着少年的背影疾抓而去!
冷汗流过额角,晁冕强忍着扭伤的疼痛,不停地以忽上忽下的起伏跳跃企图甩开身后的尾巴。敌人有着难以想象的速度和根本还没有全部展现出来的魔力,很明显处于弱势的他靠硬拼取胜的可能性为零。
有没有什么办法呢?大脑被逼入极限地不停转动,而此刻出现在前方有点眼熟的建筑物正是适才路过的绿阴游乐场。
已经到了闭场的时间,入口被横杆封闭着。但对于身体结构异于常人的他来说只是蜷起腿、轻轻一跃便轻巧地跳了进去。
强烈的恶心与昏眩忽地袭来,难以驾驭平衡,掌心先行落地,搓破了一层皮。
感叹着自己今夜注定要伤痕累累的少年爬起身,踉跄地向前跑了几步。不管怎么说,对于这里的地形,他多少是熟悉的。如果在这里的话,是不是可以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暂时藏身呢?
说不定,等到次日清晨的光线照来,受不了太阳照射的妖怪就会自动化为一摊血水了呢。少年乐观地想着,却又接着想起这个妖怪即使在白天也若无其事地混入警界以新人刑警的身份猖狂地出入案发现场的事实,因而沮丧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把这个妖魔引到此处,好歹不会伤及路人吧。感叹着自己真是有着令人钦佩的良知,少年跃过沙池、绕过秋千、避开利于敌对方一展特长生满松柏的树林,向着供孩子嬉戏的有着粗糙城堡外形的建筑体跑去。
攀爬着裸露着的阶梯,还没来得及踏上最后一阶,在没有屋顶的城堡露台之上已有人霍然转身,短发飘扬,黑得森然的眼猛地攫获紧锁住他的视线。
膝盖发软,战斗的意志被吓得朝着不知名的地方飞散。被失败和挫折感征服的时候,疲惫方才显现。
晁冕扶住一旁的墙壁,在冰冷的空气中大口喘气。被夜幕包裹着的人黑漆漆的眸子暗到极限反而有种刺目般的耀眼。
颓唐感涌上,伴随着无以名状的悔恨。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拥有的一点能力那么自信呢?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参加什么特殊事件行动小组,更不会招惹这个难缠的妖怪了吧。
似幽冥之海深沉晦暗的眼紧盯住他,好像无论怎样都无法逃脱将会就此湮没在她眼中的感觉才刚刚涌现,对方的唇却忽然动了动,像要对他说些什么。
晁冕疑惑地眨着眼睛,秋风卷动堆积的叶片飞舞成美丽的圆弧,那个宛如被破碎的落叶拥抱着的人轻轻地问着:“……你已经,完全忘记我了吗……”
干涩的声音带着幽深的寂寞,异样地动荡人心。虽然知道妖魔擅长的就是迷惑人类,但对于根本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自己,真的还有迷惑的必要和价值吗?
少年偏侧着头这样想着的同时,身前的人也在低声喟叹:“才只不过一千年而已……”
脚下一滑,少年用力扶住墙壁,苍白的脸上划下数条黑线,他结结巴巴地吐出不成语调的音符:“我、我才刚满十六岁而已耶。”不要用那种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