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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我又迷上了无线电。
宣武区“少年之家”到我们学校招生,我报名参加了无线电小组。那时的课外活动分文不收,教练还非常的敬业。我们学习电路原理,看电路图,焊接电子管收音机,最复杂时做到五管超外差式收音机,是当时的高级机型。
我又梦想当“无线电工程师”。
我的自信也让我吃了一回大亏。
我自认为已精通电器。有一天趁家里没人,我把床底下一台废弃的电炉拿了出来,把断了的电热丝接好,那时电炉还是个稀罕玩意儿,我把在院子里玩的几个小孩都叫过来看新鲜。接上电源,电炉在一片惊讶声中逐渐发红发热,我十分得意;也就在这时,我的手碰到了电源线,没想到那种老式电源线由于常久放在潮湿的砖地上已经漏电,强大的电流一下子把我击倒,我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身体已完全失去控制,但头脑还十分清醒。
时间仿佛倒流,许多景象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南京的家,石榴树,奶奶的面容,学校,老师,要好的同学……
突然,一切停止。我下意识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看看周围,又软软地倒下了。
我再睁开眼时,身边是闻讯赶回来的外婆和邻居中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男孩。我才知道,在我触电的那一刻,别的孩子夺门而逃,是他临危不惧,上前拔掉了电源插头,救了我一命。
父母回家时,我面临的是爸爸的斥责和妈妈那厌烦的眼神;我不指望慰问,我知道又闯了祸。
大概是因为父母对人家什么表示也没有,我的“救命恩人”挨了他爸爸一顿打;为的是让他记住:以后不许多管闲事。
我从家里偷偷拿了一本画报送给他,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有专家研究过人濒死时的体验,据说在那时脑海里会再现所有的亲人。
我回忆,在那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一刻,有许多人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唯独没有我的父母。
是的,我肯定,没有他们。
七.愚蠢的错误
在育才学校住校不花钱,但每月要交七块五的伙食费。
每个月我可以从爸爸那里拿到伙食费和五毛钱左右的零花钱。有一个月拿了钱后去学校,我把要交的钱放在一个兜,零花钱放在另一个兜,路上免不了买点零食什么的;到学校才发现伙食费里短了五毛钱,零花钱也没剩几分,不知是花超了还是搞丢了。我不敢再向家里要,心想欠一个月的伙食费没关系,下个月再补兴许也发现不了。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的钱买了我早想买的国际象棋和一些棋谱;因为我们班上流行国际象棋,我下决心在棋艺上压倒别人。
结果有一天,班主任让我到总务处去,我知道坏事了。
我没钱,学校叫来了家长。爸爸来了,补交了伙食费。
周末我忐忑不安地回家。爸爸让我交代钱是怎么花的,我一五一十地坦白,把买的东西给他们看。
让家里遭受如此巨大的经济损失,他们气坏了。
妈妈激动地说:
“你爸爸从学校回来,气得手都抖啊,说话时手都抖啊!你以为我们挣钱容易呀?”
爸爸不无感慨地说:
“你们总务的老师讲,他在学校工作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学生!”
我站在屋子一角,做出满不在乎的神态。
妈妈提高了声调:
“这孩子太坏了,撒谎骗家里的钱,还上什么学,把他送去劳动教养算了,这家里管不了他!”
这时,坐在桌旁批改作文的外公慢慢地说了一句:
“劳动教养可不是想送就能送的。”
“那什么样的能送?”妈妈说。
“是学校开除的才行。”
“他这么坏学校还不开除?”她转向爸爸:
“你去跟学校说去,这孩子家里没法管了,开除送劳动教养家里没意见!”
外公抬头看了妈妈一眼:
“行了!学校的事你们不懂。”
妈妈不说话了。
那的确是一次愚蠢的错误。
对我的惩罚是几个月不给零花钱。
八.生命的感悟
有一次挨了责骂,我蹲在院子里,心里生气又百无聊赖,用一把劈柴的刀在地上使劲地剁来剁去,外婆走过来一把将刀夺走,恶声恶气地说:
“干什么,想杀人呀!”
我莫名其妙,坐在地上直发愣。
我们住在“教子胡同”时,因为那里是回民居住区,要遵守回民的习俗,不能吃猪肉,也不许随意杀生。如果家里要杀一只鸡,也必须请阿訇来做。阿訇是专业的伊斯兰教职人员,在杀鸡之前要念简短的经文。我听不懂阿訇念什么,问外公,外公也说不清,说大概是道歉的意思。
在牛街的清真寺我还看过回民的开斋节仪式,开斋节上要杀一头牛,杀牛之前也要念经文,仪式很隆重。
这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
平等意识缘于对生命的尊重,不仅对人,也包括对地球上的一切生灵。不尊重生命会导致生命的毁灭,而这毁灭中没有胜利者。
《信息时报》佛山讯:
“一名怀疑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犯罪嫌疑人杜某,因长期对家庭状况不满心生恶念,佯装重病不能起卧,趁人不备,先用锄头将其后母砍死在一楼客厅,随后又上到二楼卧室,将熟睡中的父亲打死,并将作案工具锄头丢弃到屋旁鱼塘。”(200472)
有不少类似的杀亲案例见诸报道。
果必有因,因因而果。
不论外婆当时的话是有意还是无意,都透露出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
这正应了希腊哲学家德谟克里特的一句话:
——行不公正的人比遭受这不公正行为的人更不幸。
小时我在屋檐下捉到过一只麻雀,放进一个大纸盒里打算把它养起来。邻居大爷说:
“你养不活它,这小东西气性大着呢!”
我不信。结果那只麻雀不吃不喝,在盒子里乱撞,饿到奄奄一息时把米粒放到它嘴里也不进食,最后死掉了。
我把它埋了,心里很难受,是我害了它。
这小小的麻雀——它既没有漂亮的羽毛,也没有动听的歌喉,却有别的鸟儿没有的“气性”!它为何如此倔犟,是天性使然还是环境使然,我不知道。
如此卑微的生灵都不容侵犯,视自由和尊严高于生命,真令人叹服。
九.外公的书
上中学时,从南京寄来一大木箱外公的书,都是线装的。是一套《四库全书》,书的扉页上写着——曾国藩编,李鸿章校。(注)包括经诗子集四大部分,简直是古典文学的百科全书。
每年夏天过后,我都要帮外公把这些书拿到院子里晾晒,防潮防虫。我也借机拿几本翻翻。外公看我喜欢,也答应借给我看,条件是一次拿一本,看完了再换,不许借别人,不能损坏。我先后借过唐诗,元曲等内容的书二三十本。对我的文学爱好影响很大。
外公请“荣宝斋”的人来看过,当时的出价是十五块钱一本,外公没有卖。可惜这些书在文革中全部遗失,那是后话。
星期天外公带我逛过天桥,天桥其实离我们家住的珠市口不远,不过在一片胡同里,我自己可找不到。
那时天桥还有撂地的场子。说书说相声的,变戏法的,摔跤的,练武术的各围一块场子,观众站在四周,练手艺的开场通常是两个人,一说一捧:
“光说不练——”
“假把势!”
“光练不说——”
“傻把势!”
“连说带练——”
“那才叫——真把势!”
然后边说边练,十分的卖力。那些节目都很有意思,常把观众逗得哈哈大笑。自从认识了这个地方,周末逛天桥成了我生活中重要的“文化活动”。
“天桥把势”靠手艺吃饭,很讲义气。他们的原则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观众中不少是像我一样半大不小的孩子,都是一分钱也舍不得扔的;但他们不欺负小孩,要钱时从你面前转过去也不会难为你,可以放心的免费观看。就是大人们不给钱也没有关系,只是别一见收钱扭头就走,那是要受到摊主的奚落的。
老天桥的豆汁二分钱一碗,外带一小碟咸菜。那真是一道廉价的美食。尤其是冬天,你慢慢地品着滚烫的豆汁,越喝越香,身子也越喝越热;喝完豆汁去看天桥把势的表演,就像如今吃完比萨饼去听音乐会,绝对的舒服,惬意。
由于从小在南方长大,我对北方冬天的严寒特别不适应,到北京没多久就得了慢性鼻炎,老流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