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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皓倚在正中的大屋的贵妃榻里打瞌睡,听到声音后睁开眼睛问道:“哪儿?”。
“上游。五十人。第七队已经把他们打回去了。”
“打回去了你报个屁呀!”
“然后又来了三百多!”
“那等着吧,等他们过来。——十三队将士听令!上战船!”说着拎起长枪一跃上到哨口停泊的小号战船上,他穿的是一身无袖的紧身的黑衣,系了水靠,外面穿着大红色武袍,没系腰带,腰间依旧是软剑,脚下是鱼皮长靴,长剑倒背在背上。
今天第三次了,这是泠皓每天的要干的事情。
是从冬天开始的,好像是突然间,荆州附近的渔村遭到了接连不断的水寇侵扰,泠皓自然不会不管。但后来他发现这些水寇的来处很多,有荆州本地的渔户落草的,有大老远从上游三峡过来的,还有下游巴陵洞庭湖来的,他们借长江两岸纵横交错的水网,划着祖祖辈辈赖以谋生的渔船扁舟,带上鱼叉和镰刀,像是往日那样打渔一般去劫掠所过之处平静的渔家,各自为战,来去无踪。
一开始他们的规模很小,聚落与普通的渔村无异,而且大多是一边打渔一边打劫,甚至有人是直接住船上的,每次只能等他们有所行动才能够去抓现行,而抓到了活口也不能供出一个统一的头领出来。因此,泠皓判断,这些应该只是迫于生计的平民,既然这样,问题就应该出自上面了,这好似官*民反。
“田野之民,郡以聚敛害之,县以苛律害之,吏以乞取害之,豪民以兼并害之,而又盗贼以剽杀攘夺害之。”这是南宋辛弃疾的给皇帝上书中的内容,良民落草,其原因不过如此。
然而附近的州县长官他大多还是了解的,算不上爱民如子,却也不会多么昏庸暴戾,因为荆楚一带是重要的产粮之地,加之其得天独厚的要塞位置,朝廷是不可能随便派个人过来做地方官的。泠皓还特地偷偷走访了一下,这一带税收还没重到让人为盗的程度,而且如果税重了,首当其冲的应该是种地的耕农而非渔民。
那是为何?还是因为中原的干旱。
为了应对旱灾与蝗灾所可能造成饥荒,朝廷从江汉平原以及益州等处调集了大量的粮食以充实中原地区的粮仓,那些耕农们留足了口粮,可是渔民们是不种粮的,他们要去买,朝廷拿走了太多的粮食,造成了本地粮价飞涨,渔民们买不起粮,只能去抢——可这就不是泠皓的职权所能够干涉的了。
他能够做的只有尽力去减少水寇给江民带来的损失,然而水寇本身也是落草的百姓,泠皓的道德做不到将其赶尽杀绝,只能每天守着哨口,虚张声势的将他们打跑。这样做是很累的,他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地在床上睡一觉了。
泠皓将士兵分为百人一小队,十小队为一大队;将所辖范围内的水域划分成片,交由各队夫长去分管,昼夜不停地巡视;有小拨敌人自作主打跑就可以,人多时再来总寨哨口通报,饶是如此,水寇们车轮一般的来袭还是让整个水师疲惫不堪。
总寨水师共有精兵三万多人,大小战船千余。士兵们可以轮换着休息,但是总帅只有泠皓一个,小规模的侵扰不用他去出马,但是现在水寇们开始渐渐地有了组织,有时会有三五百人的一起过来,甚至会主动攻击水军总寨。
现在的泠皓已经被他们惹毛了。
现在他的眼前是第三批从益州运出的秋收大米,上千条运粮船首尾相接,从三峡驶出,顺滚滚长江而下,再由大运河北上抵达中原,填补豫鲁之地巨大的食物亏空。从宜昌途径荆州,再一直到九江,这段路程都是要由泠皓带兵保护的运粮的路程很长,需要驾快艇来回逡巡,每日都要在这条水道上走三四个来回。虽然每艘船都是有士兵镇守,但还是不能够马虎,他知道这些粮食意味着什么——万千子民三年内赖以为生的口粮,中原大地的安定,大昼王朝的社稷。
可以说,这次中原的蝗旱之灾,使整个国家都已经筋疲力尽。
然而,这不是最糟的。
又是水寇来袭的急报,要从九江岸口赶回到荆州,泠皓生气了,在水寇们得胜撤退时,直接派了两个大队联船将其拦在江陵下游的江中,围杀了一共的四百二十七人,没有放跑一个。朝廷的来使到达时,泠皓正在船边上洗头发,杀人时他又被溅了一身的血,使者告诉他:鸿审帝召他回长安去。
“不是我想抗旨,你看看现在这里的样子,我根本走不开。”泠皓抬起头来,从透着血气的湿发间瞄着使者,自己在这边早不想干了,多次上书要求加派人手,这里不缺兵,这里缺的是将,但是他没想到鸿审帝真的会把他调走,“除非是派至少两个人过来接我的班儿。”
“回将军,已经派人来了,大概过几天就能到,您可以等他来了再走。”
“谁?”
“今年武举的状元。”
“今年的?”泠皓想想也是,又三年过去了。
第三十七章
那个新的武状元来的第一天,他就差点被泠皓吓死。
泠皓一直怀疑寨里有内鬼,因为最近水寇总是在自己到了九江的时候才去打劫,自己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够来得及赶回去,倒不是没有他士兵们就不会打仗,但有时候多少会有几条漏网之鱼。
今日也是如此,最后一艘运粮船即将驶入九江水域,哨兵来报了,说一大拨水寇和朝廷派的新官一起到了。
“让那个……新来的带兵去杀,我等下再回去。”泠皓这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那个新来的人的名字,算了,等回去再问吧。
等他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艘无比巨大的战船乘风破浪而来,把水寇赶着往下游撵。那是常年停在总寨里的船坞里的“大将军”,就是可以在上面骑马的那一艘,光驾驶用的底仓就有三层,船横起来有多半个江面这么宽,是可以直接下远海的巨舰。新来的居然把这个东西开出来去杀几个水寇!他们那几条小船还没有那条大船的一条桨大!
他看见巨大的战船甲板上迎风站着一个全身金色盔甲的少年人,没有束起的黑色长发飘在身后,凶兽饕餮纹头盔上鲜艳的红缨沾了江中的水汽而粘到了头盔上,从下面望去看不清具体的长相,但是能看得出是个四肢修长的漂亮身形,金甲少年略略弯着腰,一只手里握着一柄银色长戟,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盆,在吐……
泠皓想了想,提着剑在水上跑了几步,跳到敌船上,把那群被战船吓得腿脚发软的水寇杀光,然后又跑回到自己坐的快艇上,绕过大船走了。据说等他们回到水寨的时候,大船还在江中没有完全转回弯来。
等到新来的坐着战船回到水寨,泠皓正好又杀完另一拨人回来,这次不是被动捉贼,而是他率兵主动出击,端了一个前几日摸出来的水寇大本营。本来他想着新人一来就能把乱摊子扔给他了,但是看那个人今天的表现,自己走之前还有不少事情要干。
“你叫什么名字?”泠皓从小兵手里接过沾湿了的毛巾擦脸。
“请问泠总兵在吗?我要找的是他。”
“嗯?”泠皓愣了一下,“我就是泠皓,有什么事你说吧。”
“你不要骗我,我虽然没有见过泠总兵本人,但是在长安久慕他的盛名。都说他有天人之姿,好女之容,红衣白马,无数春闺梦里人。”新来的一脸崇拜而憧憬样子说着,“不仅有文人的仪态,还有将军的英姿,当年在张掖城下敢单枪迎上突厥十万兵马,大运河上能够负伤独战群匪,徒手直上十丈城墙,绝世轻功踏水无痕!哪里……哪里是你这副样子呢?”
“我这副样子?”泠皓疑惑地走到江边对着水面照了照,突然就笑了。
水中的人浑身是血,看不清面容,凝固的血浆让头发和很久没刮的胡子纠结到了一起。每天的*心劳力让他的面颊消瘦下去,显出了疲态,习惯性的皱眉也在眉间留下痕迹。原来润玉一样的柔和笑容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杀人时习惯了的紧抿着嘴唇。泠皓试着挑了一下嘴角,是带着戾气的寒意,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啊,自己这副样子,哪里还是当年在长安时红衣白马的泠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