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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推他,发现那个人已经成了一具冰雕——这一冬冻死了很多人,汉与吐蕃间的一切战事都被迫停止,双方都在等待着春天回暖的那一天。
在最寒冷的季节里,一切的思想与行动都停滞了一般,张掖城中住民开始准备年事。
这个地方哪个种族的都有,一些信回教的人已经过了他们的年节,他们把过节叫做“宰牲”。泠皓奇怪为什么会有一整个名族都持着同样的信仰,难道他们内部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如此脆弱,才不得不用同一种信仰来使彼此凝合?还是说汉人的方地之所以分分合合,撕裂割据,就是因为他们并未有一个统一了的信仰?不过他也佩服那些挣扎在西北孤寒之地的人民,以及高原上贫瘠的苔藓上的人们,人是无法决定出生地之的,一整个被决定生在那里的民族,他们不得不使自己变得如够坚韧才能活下去。
吐蕃也撤兵回去过年了,然而他们内部依旧是乱着的。吐蕃的内部结构与突厥有些相像,都是一些部落或民族的松散联盟,但是吐蕃的模式更加松散,因为高原上并非像草原的地势那样开阔,而是十分复杂,部族间的交往也少,这导致了即使是他们中有最强大的、占了绝对实力优势的一支部落,也不能够像班察支配突厥那样完全支配着这高寒的莽原。而且他们的问题更加复杂一些,吐蕃不仅各部落之间关系紧张,部落内部的贵族之间的势力也很乱。
转眼冬去春来,城下的积雪一点点地减下去,夜半时分能听到冰凌从檐角被西风刮断,落到地上摔成碎冰的声音,风吹动山石在摇响。吐蕃自从撤出了西宁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似乎是自从他们的松赞身死后,那个民族就又丧失了斗志。
这期间再无战事,所有人都闲了下来,当自己闲下来的时候,自己之外的万物是过转飞快的。消息传来时,张翼和关云正在州牧府里喝酒,汗流浃背,光着膀子倚着在院子中的萧瑟长柳,西风不走春风不来,勉强栽种的杨柳也带不来南方的新绿;他们下酒的是新宰好烹煮熟的羔羊肉,然而却不好吃,过了冬的牛羊都十分瘦弱,关云另外又啃着一个羊腰子。
泠皓依旧窝在屋里,他不再喝酒了,太伤嗓子,他现在喝的最多的是羊奶他从空气中嗅到一股奶香味儿,仔细闻了闻,居然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这让他有些惊讶。于是他带着惊讶的表情,看到了张翼一脸慌张地冲了进来,口齿不清地喊道“出事了”,他后面跟着关云,明明是喝过了酒,他的脸色却比平时还要发白。泠皓再往院子里看,有一个一身尘土和血的传令兵站在院子里,然后那个传令兵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随着第一股融雪从祁连山上流下来,另一股人马随着春水蔓延到了城下——吐蕃的四十七王子从漠北回来了。
他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按照路程和天气,他至少要等到入夏才能够从瓜洲的西面重新绕道高原上来。可是他在十天内便重新攻克了西宁,接着直扑武威。这也就是说明,他要么根本就没有依从他死去的松赞父亲去从戈壁上攻打嘉峪关;要么他整个冬天都在戈壁上往回赶来——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
西宁的守军大批大批地撤回了武威,关云迅速赶去固防,他命令武威的守城将到玉门关去,防止西面有声东击西的疑兵,而张翼继续留守张掖,暂代关云指挥当地守军,随之准备去往前线支援。然而过了几天又传回了消息,武威失守了。
泠皓站在城墙上看着无数来自武威、西宁的士兵们涌入张掖城,一时间内城与外城之间挤满了人。也亏得这里常年战争,这些士兵在这慌忙撤离的时候,依旧能够排成整齐地行伍,即使是他们的主帅已经身死——从武威撤出的时候,关云亲自带领骑兵断后,结果在一处隘口遭遇伏兵,全军覆灭,回来的只剩下了率先撤出的步兵以及他们押运的粮草。
“我这就下令让他们回来!”张翼的意思是从其他地方调兵回来。
“不用了,够多了,再多就浪费粮食了。”泠皓说到,“他们是刚刚打过败仗的人,他们的将军为了让他们活下来而不幸身死,他们有战友的尸体被永远丢弃在了路上,马上就要被吐蕃的军队碾压过来,耻兵之勇——张翼将军,您信得过我吗?”
“陛下,我师父回来了。”离雪燃进到寝宫里,他看到皇帝正在床上抱着他的外甥念书,这种场景很少见,因为泠端很怕他这个皇舅的。
“你当时说他一个月就会回来,现在半年都过去了,你还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周影玫没有抬头,他似乎在很认真地看书。
“请陛下恕罪,师父他在路上出了些事。”
“没关系,反正现在秦钺已经在东北站住了脚跟,他一整支军队都活得好好的,一个人都没死,李垣祠也没死,泠皓也没死,云梓辰也没死,你师父他在路上出了什么事都和朕没关系。”
“末将无能。”离雪燃单膝跪下来。
“起来,不怪你,朕本就不该寄希望于一个不在朝中任职的、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化外之人。”他的语气里没有责怪之意,但是这次离雪燃确实让他有些失望了。
“陛下,师父还带来一个消息。”
“说。”
“泠皓找到了。”
“我爹爹在哪里?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泠端一下子抬起头来。
“端儿,你出去。”
“皇舅!”
“你出去把这一段念完,回来背给朕,朕就告诉你。”周影玫把泠端打发走了,盘腿坐在床上,对离雪燃说道,“你说吧,他在哪里?”
“他在西宁,正在带兵和吐蕃打仗。”离雪燃看着泠端跑出去,他手里拿的是一本《尚书》。
“泠皓带的是哪里的兵?李垣祠呢?他也在那里?”
“当然是大昼的兵了,他好像是在给那里的守军帮忙。”
“帮忙?有趣”周影玫笑了一下,“那就先不去理他了,有他在,那里的失地应该能够很快收回来,替我帮忙了,我本来以为五年内那里是收不回来的。你来得正好,还有别的事情要告诉你一下。”
“陛下您说。”
“楚地有一些反民,他们杀了县官,然后他们领头的自立为皇帝,现在正在顺着巴山一代的山岭往汉中打过来。朕大概打听了一下原因,他们那里也是人口迁出的地方,然后地方官依旧按照以前的人头数收税,所以当地人交的税就比以前多了一倍。”
“这是当地官员的不对,但楚地之民多骠勇,难以治理,此次的税收也不过是个造反借口,荆州不是有水军吗,陛下下旨镇压了没有?”
“没有,朕下旨,免除了当地三年的赋税。”
第八十一章
“陛下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滚你大爷!”周影玫从手边抄起一本书冲着离雪燃丢过去。
离雪燃一手接住,捞起来一看,也是尚书,于是随口问道:“陛下在看这个?”
他点点头:“好几年没看了,小时候是学来识字的,朕叫陆景明每天过来教端儿念书,那天路过的时候他们正好说到一句‘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让朕有些感触,所以就重新拿出来读了一下,发现了之前的一些做法并不对。”
“哦……那这一句什么意思?”
周影玫觉得这些不应该和离雪燃讨论的,因为那个人根本听不懂书中古语,但他还是顺着刚才的话头说了下去:“……这句话是周文王说的,意思是天帝会从人民的口中知道帝王的政治得失,说白了就是让君主施仁政。本朝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对待人民从来就如同是狼犬对待牛羊一样,虽说从地方上讲政治还算清明,父母官都是朝廷谨慎挑选的,很少会出现横征暴敛的状况出现;但是自从先帝从南方转运粮食以来,再到了朕继位之后,先是东征,再是移民,恐怕在民间已经有了不少的积怨——从刚才的那件事情也引出来了,一旦一个地方的民众整体暴乱,后果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虽然没太懂,但陛下所担心的是官*民反?”
“人民本是无罪的,他们所想的不过是活着,所谓官*民反,是一个政府连让子民活下去都做不到,古往今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