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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产,可有干劲啦,我干活晒得可黑啦。
可是像我们这类人无论到哪儿都没好命。我丈夫这个人在崎津喝酒招艺妓时可气派呢,可是在家与外边全然不一样,在家是个十足的小气鬼,他自己每天晚上喝酒,一点儿也不给我喝。见我做汤使大酱的量多,或是做菜时倒酱油倒得多就抱怨,一不如意就拳打脚踢,还没过半年,我就烦了。
正在这时,有一天我下地,有人跟我打招呼说:〃这不是阿崎吗?〃我仔细一看,是在中国东北的妓院呆过的安代,回天草来探亲的。安代现在也还健在,在河下游当按摩师呢。她也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们站着聊了好久,我说虽然嫁了人,但是受气,真没意思。安代说:〃你在这鬼地方晒得漆黑干农活,真傻!和我一块儿去满洲吧!〃她认真地劝我说满洲与南洋不同,气候冷,可是日本内地的人全去了,使唤中国人干活,土地一年年开拓出来,日子好过,不必卖身也能挣钱。
听她讲起满洲的事儿,我也恢复了元气,我本来对这个丈夫就没有什么留恋,所以下决心去满洲,我对安代说:〃安代,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去请个假。〃就跑回了家。我对丈夫说了这事,丈夫就目瞪口呆了。我刚说完,他就大叫大嚷〃这事绝对不可以〃,拖住我的头发满屋乱走。在这之前,虽然我下了决心,但是还在去留之间徘徊。在被拽着头发受体罚这当儿,我算铁了心了。于是当晚,大家都睡下了,我摸黑找到衣柜,将和服找齐了,拿包袱皮包上,离开了那个家,与安代一起去满洲了。
在满洲奉天的一家酒店里,我找到了工作,店名叫开库。奉天也有妓院——是啊,中国人妓院有十家,日本人妓院也有,我这次不干那个了。我哥哥矢须吉房子也盖上了,没必要向老板借钱往家寄了。在酒店里我上菜端酒陪陪客人就成了。客人有中国人,但因为是日本人开的店,日本人的顾客多。
在这店里干,没到一年的工夫,我认识了一位叫阿翠的有丈夫的女人,跟她挺合得来的。她劝我结婚,带来一位叫北川的男人介绍给我,是造皮箱的工匠。前边我已经说过,我不喜欢男人,也不需要男人,在天草有了家,又后悔了。最初,我不愿意,没打算和他一起过。但那时我也三十好几了,青春不常在了,也不能总是抹着白粉陪酒啊,又害怕年龄大了混不上饭饿死在路旁,所以就和这个造皮箱的结婚了,他就是北川新太郎①——京都我那儿子勇治的父亲。
①据户籍抄件,北川新太郎生于明治二十九年五月十八日,京都府纪伊郡深草叮字XX三十一号,为北川弥三郎、阿末的三子,昭和七年一月二十八日与山川崎结婚。
北川这个人待我很好,是个好人。我从小在外国生活,不会缝纫,米饭好歹凑合着做,菜也做不好。我前夫与公婆一齐挤兑我说:〃连饭都不会做的女人,一点儿用也没有。〃而北川一句那样的话都不说,他知道我缝纫、厨房的活儿干不来,无论什么都自己亲自去干。
可是,他可能喝大酒呢!也喜欢搞女人。他是个好人,可能他认为我是妓女出身不够十全十美吧。我什么话也不说。——吃醋?没有那份闲心,太麻烦了,可是要搞清白人家的女人会有很多后事要处理。我对他说:〃你要搞女人就去找妓女,钱我给你。〃我在酒店陪酒筹上点款给他,他去哪家妓院我不知道。
我们刚成家那会儿向满洲人租房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丈夫玩归玩,干活还是把好手,所以生意日见红火。那时候生下勇治,我丈夫因为有了孩子觉得应该更加努力干活儿了,就拼命劳动,终于盖了一所二层楼的房子。满洲很冷,房子与日本不一样,用泥做成炕。房子盖好搬家那天真高兴啊!啊,这可是我的家呀!一想这是自己的家,墙壁呀,火炕呀,家什呀,都那么可爱。
什么,去满洲盖上自己的房是哪年?唉呀,这我可不知道。勇治生的那年是昭和九年十月五日。盖房是稍后一些的事儿。
可是,我们辛辛苦苦好容易盖起来的作为心灵安慰的房子,也因日本战败一下子消失了。那年勇治才八岁——俄国人来了,奉天城内乱了营,说日本战败了,女人孩子得快些逃命。
我们家也来了队伍,把我们的产品皮箱拿走了,可能还是不需要,把皮箱用刀挑,闹着玩。我用布把勇治包得紧紧的抱着,他僵硬得像根棍子一样、我也不打算活了。在南洋的时候,我侍候的全是海员和南洋土著野人,我一般对什么事情都不会感到吃惊了。我们家还算好,我丈夫平时对中国百姓特别亲切,所以我们遇到困难,左邻右舍都分些吃的给我们。——我想日本人也好,哪国人也好,对待别国人应该善良才是。
日本战败是夏天的事儿。秋风吹来的时候,日本人就应该全部回国了。我们也要回国了。房子、财产只有全部扔了。想卖房没人买,家什一文不值地卖了。一家人穿着随身穿的衣服就回日本了。从奉天到通化生的火车,然后到了科罗岛,乘的什么船渡海,记不清了。三餐供给尽是些麦粥和小米粥。每人才一碗,喝着喝着就没有了。大人唠叨着说小孩子饿,可怎么办呢?最遭罪的就是小孩子啦。无论哪家的小孩子都冲着父母哭闹〃肚子饿得慌,给点吃的吧〃。谁也没办法。我家勇治肚子也饿。我啜一口粥就喂给勇治一口,船到了佐世保要登陆时,我全身一点儿力量都没有了。没法子,美国兵拉住我的手才好不容易上了岸。
在船上,我听说满洲死了上万的日本人,离市镇远的开拓村建村的时候,抢了中国人的地,为此,他们遭到记恨,男人、女人、小孩子都死了,有的全村都死光了。我们三个人能平安回来就不错。
可是,你看回到这村也难呆下去。可我们没办法,只好又来麻烦矢须吉哥哥。这回和从南洋归来时不同,那时我是一个人,此次有丈夫和孩子。哥哥也有大儿大女的好几个人。我们只好匀一间屋能抵挡风雨就成了。只是缺粮食。你好好看看我们村的地,我不知你老家是东京还是哪儿,哪儿见得到这样贫瘠的沙石地呀!天草的地全是这样,种不了稻子,连种白薯都长不大。情况就是这样。富裕人家另当别论,一般人家都吃不上饭。我无论怎么请求别人分些白薯给我,也都只给我一点点。有时人家说〃口粮不卖钱,以物易物〃,我们没有可拿去换粮食的实物,只有命一条。
没法子,我只好和丈夫商量去京都。京都是我丈夫的老家,京都又是大城市,也许去了会设法活下去吧。——这么一打算就去了京都。结果只在天草呆了半年。
在京都我丈夫当上邮差,他认字。勇治上了学。大米、鱼的价格很贵,光我丈夫一个人挣钱维持不了生活。我也出去干活。帮附近农民种地,挣不了多少钱,但我的口粮解决了,这解决了多大的问题啊!其后,我丈夫换了其它工作,我也给他打下手,什么活儿都做过。打扫卫生,洗衣服,看孩子,凡能干的都干,这样过了十几年,觉得才缓过劲儿来,我丈夫又得了病死了。不掰手指头算不清,那是八年前的事啦。是啊,八年前就是昭和三十六年啦。
勇治过二十岁了,已长大成人了。在京都的建筑公司干土方的活儿。首先让我放了心的是,勇治是个干活的好材料。父亲一死,干得就更努力啦。过了二、三年,勇治忽然对我说:〃妈妈,您回天草去行不?那是您的老家,大家都会照顾您的。〃我说:〃我回天草我的哥哥矢须吉也不在人世了。那儿也没有老人可干的活儿,我想留在京都打些零工呢。〃矢须吉哥哥在我们搬到京都去次年的秋天就患病去世了。可是无论我怎么请求,勇治总是不肯答应我。没法子,我只好一个人回来了。正好哥哥家邻居一家人去大阪留下空屋子,我就拿勇治给我的一万五千元买下了这间我现在住的房子,是村里最破烂的,但不是向别人租的,是我自己的房。
我刚一回来,勇治就娶了老婆。这是他来信告诉我的。我是睁眼瞎,这信呢有时请邮差给我念念,有时到坡上找我大哥楠雄念念,当时信里还夹着一张儿媳妇的照片呢!
后来我才想到,勇治要娶亲才让我回村的。因为我是打小去外国当过妓女的,勇治一定想,我这事如让他喜欢的女人知道了她就不肯嫁他了吧!确实如此。当婆婆的一个大字不识还不让儿媳妇笑话。所以勇治根本没跟我提娶亲的事儿,就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