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又十分简练地说明了告状的事由,接着把状纸高高举过了头。黄宗汉接过状纸扫了一眼,回身交给了四川臬台卢道恩说:“此案发按察使审理,十日内将结果行文报来!”然后吩咐李阳谷拿出两缗钱来交给向菊花,说:“你且回家听候消息,不要到处乱跑了!”又对重庆知府和荣雨田说:“你们不可难为她,待案情弄清后再行处理!”说罢一摆手,让随从人等从菊花身旁绕道走下山去。
两个月后,黄宗汉早把钓鱼城这桩拦路喊冤之事忘了个干净。身为朝廷封疆大吏,又是初次涉足四川,他感到这个天府之国实在很难治理。从抚台到藩臬两司似乎都有点像那燃烧得十分旺盛的火盆,使人感到热烘烘的却绝对不能挨得太近。府道州县官员,又都处处阳奉阴违,把你颁布的政令喊得挺响,却没有一处实实在在的执行。偌大一个四川省,可信任的官吏竟一个也没有,顾盼四周,只有一位自己带来的幕僚李阳谷可以推心置腹,所以他感到十分郁闷。这一天成都几位名士在望江楼聚会,硬拉黄总督前去助兴,黄宗汉不肯拂了这些名流的好意,勉强前往应酬,不想酒席宴中,几位少年名士题诗抒怀,大大增加了他的兴致,竟然开怀畅饮,直到傍晚才离席回府。
总督的大轿只要在街上一走,那些鸣锣开道的卫卒就会不客气地把沿途的老百姓都驱赶到院子里去,因而一路无所阻拦,直奔总督私宅。黄宗汉在轿中微闭双目,昏昏欲睡。忽然感到轿子猛一颤动,停了下来。刚要发问,却听见一个女子悲戚的喊冤声。这声音高昂尖厉,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这时,开路的军卒已抡圆皮鞭向喊冤者抽去,黄宗汉在轿中听到了“啪啪”的皮鞭响和女子的呻吟声,他心中一动,信手撩起轿帘向外观看,只见一位少女跪在街心,清秀的脸上带着鞭痕,却依然挺身长跪不肯起来。“这不是在钓鱼城拦路喊冤的向菊花吗?”黄宗汉从那倔强的身躯上认出了这位少女,立即喝令“住手!”开道的军丁停下手来,有点惶恐地望着总督。黄宗汉却下令让告状者前来回话。向菊花没有挪动身子,只是轻轻地叨念着:“请总督大人替民女作主。”黄宗汉问道:“向菊花,你前次在钓鱼山拦路告状,本督已将你的案子发往按察使衙门审理,怎么今天又来拦路喊冤,莫非想再得两缗钱吗?”向菊花满脸泣泪,声调凄凉地回答:“小女的姑母身受奇冤,合省之内没有一位清官肯替朝廷维持公正,所以小女不得不冒死告状,那里敢为几缗钱惊动总督大人?”黄宗汉道:“你说全省没有一个人主持公道,难道按察使衙门也徇私舞弊?”向菊花愤愤地说:“小女不敢妄自非议官府,只是姑母遭冤,按察使竟与州府官员一道强压民女,不准告状,总督大人把案子发下,不过是让小女多遭一顿毒打而已。”黄宗汉这才注意到菊花的脸上留着条条鞭痕,衣衫褴褛印着块块血痕,心中不觉一阵凄然。他感到如果没有奇冤大恨,这位十几岁的少女绝不会冒着风险,两次拦路鸣冤,他也暗暗埋怨自己,陷身子公务之中竟然没有追问一下臬台衙门审理的情况。低头看看菊花那憔悴的面容,血迹斑斑的衣服,一股愤懑油然而起,当即叫过旗牌官,把自己的一只令箭交给他,吩咐道:“你拿着我的令箭,带上这个喊冤的小姑娘,再到臬台衙门去一趟,责令卢道恩限期破案,若再断得不明不白,本督必上本弹劾于他!”旗牌领命拉起菊花二次奔按察使衙门去了。
黄宗汉一路上思绪翻滚,他突然想到,四川吏治十分荒驰,如果能抓住这个案子,把冤情剖白,正好可以革掉一批贪官污吏,一振四川的风气。只是这个案子由州到府,由府到省,经过一道道的衙门,如果自己不掌握实际情况,恐怕一辈子也搞不清。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弄个水落石出,以此为突破口杀一警百,震动四川。而搞清这个案子靠谁呢?他想起了那位亲信幕僚李阳谷,觉得只有他能替自己分忧了。因此,回到衙门后,没有歇息,就传李阳谷进来密谈。他介绍了向菊花两次告状的情况后,郑重地说:“查清此案,乃整饬四川吏治的根基,本督欲将此事委托先生办理,还望先生鼎力协助。”李阳谷本是知县出身,对民间及官场的事情都十分熟悉,特别是对于审理大案、奇案颇有经验,听总督介绍后,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件十分难办的差事,但他这个人性情十分耿烈,主持公道,好打不平,所以并没有推辞,只是请求道:“大人既降此重任于学生,阳谷敢不竭尽全力以报知遇之恩?但要查清此案,绝非三言两语,一朝一夕可以办成的,请大人准学生微服私访,以尽快查清实底。”黄宗汉当即允诺,李阳谷附在黄宗汉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黄宗汉连连称赞,当即准许李阳谷照计而行。
当天晚上,总督衙门接连抬出了四乘软轿,每乘软轿前都有一名提灯引路的书僮,而灯笼上都写着一个“李”字。软轿抬出后,分别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走去,而且都是行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说也奇怪,每一乘轿子出来,只要走出半里路,后面就有一名在总督衙门附近做买卖的小贩,紧紧地跟随下去。更为奇怪的是,这四乘小轿出得府去,并不停留,只是沿着成都的大街小巷一通乱转,最后才抬到青羊宫附近的一座简陋的宅院门前停下。轿帘掀开后就更使人莫名其妙了,原来都是空轿,紧紧跟随在轿后的小贩一个个瞠目结舌。原来这些小贩都是臬台衙门派出的公差。臬台给他们的暗令是盯紧李阳谷,把他的一举一动及时报给臬台大人。而老谋深算的李阳谷已经料到总督两次接下向菊花的状纸,一定会引起臬台衙门的疑虑。在这个节骨眼上,总督连夜把自己请进府去,无疑会使人意识到是要委托自己缉查此案。如果臬台审案有私,就不会不对自己有所戒备,甚至会派人把自己暗中监视起来,那样,不但设想好的缉查活动要受到干扰,甚至可能遭受监督者的暗害。为了摆脱臬台衙门的监视,李阳谷使出了这个疑兵计,果然把监视他的人引走了,就在那几乘空软轿在成都城内乱转的时候,李阳谷已经化装成一位老仆,大模大样地从总督衙门后门出来,离开了成都市。
派出李阳谷以后,黄宗汉越发感到孤单。一连几天,他连料理正常公务的心思都没有了,想想四川境内官场上互相勾结、营私舞弊的状况,他的心境十分沉重。这一天听说朝廷派自己熟识的何绍基出任四川学使,而且已经到任了,心中十分高兴,吩咐立即备轿前往学使府拜见老同僚。谁知来得不凑巧,何绍基已被巡抚请去游览峨嵋山了,真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去,黄宗汉闷闷不乐地下令打道回府。此时正是上午申正时刻,总督的大轿在返回府衙时,没有走来时的大道,而是从另一条路行走,这条路正好要经过按察使(即臬台)衙门。黄宗汉想,合州人命案已经正式发按察使衙门好几天了,不知审理结果如何,何不乘此机会进去看看。于是通知轿夫,在按察使衙前驻轿。
四川按察使衙门,是一处令人眩目的所在。高大的辕门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府衙的正门就在广场的尽头。五间显得十分雄伟的黑瓦歇山式房屋,给整个衙门增加了庄严肃穆的气势。大门前一对八字大照壁,浮雕着獬豸、雄师和猛虎,那张舞爪的形象令人望而生畏。透过大门向衙内张望,只见写着“肃静”、“回避”的虎头牌,高耸于大堂之上,于威严之外透出了一种森严的气氛。今天,正当臬台衙门开审之日,辕门前布满了守卫的军丁,只见他们横眉立目,带着一股杀气。过路老百姓们,深知臬台衙门前不是好走的地方。一个个息声敛气,悄悄地绕道而行了,所以偌大一条街道竟没有人走动。
黄宗汉的大轿在辕门前刚刚停下,就有两名旗牌官凶神恶煞般地走过来吼道:“什么人,竟敢在臬司衙门前停轿。”黄宗汉这才想起,今天自己是私自出访故友,并没有打着仪仗执事,而总督的大轿上又没有标记,难怪旗牌官咆哮了。正要掀起轿帘答话,那守护军丁竟等得不耐烦了,一鞭子抽到了大轿上,还厉声喝斥道:“还不赶快滚开!”小小按察使差役竟敢如此狂妄,连总督的大轿都敢驱赶,那平民百姓到这里该受多少欺凌就可想而知了,黄宗汉一阵愤怒,在轿内喝喊了一声“无礼!”挥鞭打轿的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