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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去接触人犯,而微服查访一下西斜街的居民,再做决断。
夏日的中午,阳光像一根根炙热的金针,把路上的行人们刺得纷纷躲进树荫。大街小巷中,除了有急事的人匆匆走过以外,行人寥寥。什刹海沿岸的西斜街上,本来有不少做小买卖的,此刻也都被暑气驱赶得回家午休去了。就在这时,一位操山西口音的治病郎中,却在一棵大树下挂起了牌子招揽生意。这位郎中十分奇怪,看病不用诊脉,只是用手摸摸患者的耳朵,就能说出病因。这还不算,他还有一手绝活,就是通过诊病能知道病人三年中的凶吉,而且十分准确。所以尽管暑热难挨,他还是被一群人围了起来,求药的求药,问病的问病,应接不暇。这位郎中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百问不厌,态度又十分随和,谈起话来家长里短,不管和谁都能说得到一块儿。整整一个下午,大树下面始终没有断过病人。郎中似乎很注意猎奇,闲聊,中无意地扯到前几天附近发生的那桩凶杀案,他对那个名叫张柱的凶手很感兴趣,几次询问张柱平日的为人。当大家告诉他张柱平日安分守己,并且对人十分热情时,他总是摇摇头,表示不大相信。最后有一位认真的病人,竟专程跑到张柱家附近拉来了张柱的左邻右舍,证明自己的话不假。被拉来的几位老街坊异口同声地夸奖张柱为人善良,谁也不相信这个老实疙瘩会杀人。他们说,张柱每天都是五更前就去什刹海采水鲜,出事那天他好像比平常走得晚了一点,走后不久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了。住在隔壁的鞋匠李真说:“张柱跑回家时,我正在院内嗽口,听见了张柱的叫门声,还听张柱说了一句‘吓死我了’就没有动静了,当时我以为张柱掉到河里了,心中并没在意,可现在想起来很可能是张柱黑暗中踢着了女尸,被吓得跑回家了。”有一位叫王云的街坊说:“别的我不敢说,要说张柱能下手杀人,到死我也不相信。”郎中笑着说:“你这话也就是在这里说说,真让你上衙门去,你还敢说吗?”王云拍着胸脯说:“甭说上衙门,就是见了皇帝老子我也敢说。”郎中又问大伙,如果张柱没杀人,那真正的凶手又是谁呢?病人中有一个外号叫“二诸葛”的老人说:“被杀的张孙氏也是个好人,自二十多岁守寡,苦熬岁月的,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女儿秀萍模样俊,人品好,常帮左邻右舍绣点花、织点锦,甭管自己家里多穷,从没向人家伸手要过钱,谁不夸奖?她们娘俩不会有仇人,就是她那个儿子张福不争气,整天游手好闲,还给东厂当过一阵密探,坑害了不少人。张孙氏被杀定准与张福有关,弄不好还是张福亲手杀的呢!”郎中不相信地问:“亲儿子无缘无故地谁能杀娘老子?”二诸葛说:“张福不务正业,要靠妹妹和老娘养活,平常他娘没少说他,他也暗地里把老娘叫‘老不死的’,可见母子俩平日并没有多深的情份。何况张孙氏最恨儿子给东厂当密探,如果张福的隐私被他母亲发现,他是下得去手的。”说到这里,人堆里钻出一个小青年来说:“我就觉得张福可疑,出事那天后半夜,我看见他在什刹海边上把一件东西扔到海里去了。”郎中听后似乎有所悟彻,他打量了说话的小青年一眼,有点不安地说:“哎呀,我看你眼窝发青,必有疾病在身,过来我给你看看吧。”小青年也有点慌了,忙说:“这几天我总感到肚子发胀,正要求您看看呢。”郎中赶忙把小青年拉过来;摸着耳朵边诊边问清了他的姓名,知道他叫王福义,是靠种藕生活的。看完了几个有急病的人,天色已近黄昏,郎中收了招牌,还有一些人拥着不走,郎中只得答应过几天还来;人们才慢慢散去。
这位看病的郎中正是奉诏审理张柱杀人案的魏应召扮的。通过这番私访,他对案情已经有了个基本的了解。回到衙后,不声不响地派了两名干练差役,找到种藕的王福义,问清了张福往湖里抛东西的大概位置,又令他们假扮成种藕人潜入湖中,果然在湖底摸出了一柄牛耳尖刀,从刀的外形,一看就知道这是东厂缉私人员平日防身用的,经仔细检查,刀上带有血迹,显系杀人凶器。魏应召并不动声色,暗中派人监视张福。一面分别提审了张柱,传讯了张母。恰巧这几天张秀萍常常在张母家中陪伴老人,所以也被传来问讯。秀萍是个有心计的人,在投了鸣冤状后,还趁张福不在家之机,剪了一小块张福藏在床下的血衣,神不知鬼不觉地为破案提供了证据。为了:查清镶珠碧玉佩的下落,魏应召暗中派人查询了北城的十几家当铺。结果在德胜门内的“亨盛”当铺发现了碧玉佩的当单存根。当单的日期恰好在张孙氏被杀的第三天,当主名叫吴八,是一赌棍。拘捕吴八,知道这件东西是张福在张孙氏被杀的当天下午以五百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他的。至此,张福杀人的前因后果均已查清。
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魏应召突然下令抓捕了张福,并于当天升堂审理张孙氏被杀案。张福被押上堂时神气还十分傲慢。但魏应召摆出件件证据后,他一下子泄了气,老老实实地招供了自己杀死亲生母亲的经过,最后还供出,在案子发生后,为了把罪名栽在张柱身上,他曾给东厂“贴刑”李青送去了五百两银子,李青答应他一定在二十天内处决张柱。魏应召听罢脸上不觉浮上了一层阴影,他思索了一会儿,才让张福画押具结,却没有宣判审理结果,只将人犯收监看押就匆匆退堂了。
天色又近黄昏了,魏应召坐在自己家中宽大的书案前,思索了几个时辰,也没有理顺心头的烦絮。本来张柱杀人一案,在今天上午的审理中就应该了结。但偏偏张福在供词中扯了东厂的李青,一下子就使问题复杂起来。最近几天东厂曾多次派人催促将张柱处死,魏应召以为这只是他们企图维持自己的面子而已,现在才知道是李青受贿的结果。上午退堂后,老书吏悄悄地递进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张福系东厂李青之‘打桩’,切切慎重。”几个字,别看这寥寥数字,它却点破了张福与东厂之间的微妙关系。原来当时东厂内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番役们可以出钱雇用一些社会上的流氓无赖替他们打探消息。这些无赖一旦被东厂物色中,就成了所谓的“二狗子”,到处寻找事端、告密害人,东厂黑话称他们为“打桩”。张福既是李青的“打桩”,两人自然是一丘之貉,如果判处张福死罪,李青必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他很可能站出来替张福说话。皇帝对东厂的话向来深信不疑,而自己仅仅是一个五晶的郎中,没有当面向皇上剖析的机会。倘若案情倒向东厂一侧,自己就逃不脱一个“庇护真凶、草菅人命”的罪名,那可就要身败名裂了。魏应召正是基于这种顾虑,才没敢当堂宣判审理结果,但是究竟怎样断决才好呢?他实在举棋不定。退堂后,他连午饭也没有用,呆呆地坐在书案前反复权衡,还是不知如何是好。
门帘被悄悄地掀开了,夫人许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魏应召对面的一个圆凳上坐下,双目深情地盯着他,叹了一口气。许氏今年不过三十二岁,生得端庄秀丽,落落大方,而且胸有韬略,有时竟高出魏应召一筹,特别是她深明大义,颇有侠肠义骨,魏应召向来很敬重她。今天魏应召没有把心事吐露出来,是因为这一案断得是否得体,直接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恐怕说出来让夫人陪着担忧。但是半天来自己在书房内长吁短叹,苦苦思忖的情景如何瞒得许氏?许夫人不愿意再看着丈夫愁闷下去了,才来到这里询问根由。魏应召不再隐瞒,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许氏听罢并没有犹豫,义正辞严地说:“堂堂法度岂容儿戏?老爷身为刑部官吏,理当惩处邪恶,伸张正义倘若因为有两三个皇家鹰犬从中作梗,就委曲求全,那张柱岂不是冤沉海底了吗?”“只是这个案子直刺东厂,万一我由此获罪……”老爷放心,如果老爷被流放,妾身愿随老爷一同发配充军。“倘若我被打下诏狱?”妾愿去大理寺为夫申冤。”“万一我获死罪?”“老爷为国为民,千古忠烈,妾身定将子女抚育成人,继承父遗志,再申国法!”
许氏的几句勉励,掷地有声,‘魏应召本来就是一个忠直之士,在夫人的激励下再也没有顾虑,立即赶回刑部,连夜升堂,斩钉截铁般地宣告:“张福残杀生母,罪不容诛,坐处斩立决。张柱无辜被执,身历酷刑,实属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