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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切糕的不敢得罪他,忙说:“现做的切糕,江米豆馅,黄米小枣,您想吃哪个?来多少?”
大鸡子儿也不问价,问哪种切糕黏糊,听人家说江米就是糯米,江米面儿的切糕最黏,张口要二斤。
做小买卖的再老实,也没有不在称上偷份量的,要不然挣不着钱,可偷谁的份量,也不敢偷这个大秃脑壳的,眼看这位准是找事儿来的,卖切糕的小心招呼着,切下一大块江米豆馅切糕,刚蒸好,豆馅还热乎着,份量高高的二斤三两还往上,算是二斤,切下来拿荷叶包好了,小心翼翼递到大鸡子儿手中。
大鸡子儿接过来,不掏钱,也没打算掏钱,一手托着切糕,一手揭开荷叶,皱眉道:“我说,这可没有啊,让你自己看看,怎么只有江米没有豆馅?你也好意思要钱?”
卖切高的心里叫屈,从车另一侧绕过来,说道:“您了再看看,豆馅不少了啊……”
话没说完,大鸡子儿手中这二斤多粘乎乎热腾腾的带馅切糕,全拍在卖切糕的脸上了,顺手把卖切糕的称抢在手中。
卖切糕的再也忍不住了,白吃白拿带打人,还抢吃饭的家伙,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抹了抹脸上的切糕,上去要拼命,大鸡子儿抢完称杆子,扭头就跑,卖切糕的从后紧追不舍。
一旁的鱼四儿看卖切糕的追远了,上前推起独轮车,一溜小跑钻进了胡同。
卖切糕的人没追上,回来再看连车带切糕,还有钱匣子,全没影儿了。
鱼四儿跟大鸡子儿俩坏种,平时就用这损招偷东西,当天把卖切糕的车推跑了,转回头得多少钱,他们俩人再分。
这天也是鬼催的,鱼四儿慌不择路,推着独轮车一路逃进条死胡同,索性把车扔了,掏了钱匣子里的钱揣到怀里,卖切糕的能有多少钱,只是一把几毛几分的零钱,鱼四儿心有不甘,走着走着看胡同中全是门面房,里头一家屋门外挂了锁,屋顶窗户却没关严,他是惯偷,拿眼一瞅就知道能进去,趁着没人,上房撬窗户溜进去,还没等下手,忽听屋外有开锁的声响,是主人家回来了,鱼四儿暗骂倒霉,他贼胆不小,也有些贼机灵,明白让人堵在屋里至少挨一顿胖揍,没准还得蹲大牢,脑中一转,闪身躲进了大衣柜,偷眼窥觑外边的动静,打算瞅准机会溜出去,万万想不到,天黑之后看见的情形,几乎把他当场吓死。
四
人家这屋里住的小两口,结婚不到一年,丈夫去外地做生意,把怀有身孕的小媳妇一个人留在家,不放心又雇了个仆妇照顾,夏季天热,屋顶窗户没关严,当天小媳妇带着仆妇出去溜弯儿,买完菜回来,哪想得到这么会儿工夫,屋里进来人了。
雇来伺候小媳妇的仆妇叫王嫂,打山东逃难来的,本份可靠,让她管买菜做饭洗洗涮涮这些事,晚上住在外屋,顺便跟这小媳妇做个伴儿,二人回到家中,做饭吃饭,小媳妇七八个月的身孕,挺着个肚子,身子发沉,不耐久坐,吃完洗罢上床躺着,王嫂搬把椅子坐在床头,桌上有个笸箩,她一边说话替这小媳妇解闷儿,一边做针线活。
鱼四儿寻思等到王嫂跟小媳妇都上床睡觉,轻手轻脚溜出去,谁也不会发觉,怎知这俩人家长里短聊到天黑还不睡,可把他给急坏了,站在大衣柜里往外看着,两腿都僵了,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心里那个后悔就别提了,悔不该起了贼心,否则不至于让人堵在屋里出不去,这俩妇道人家,他倒不在乎,怕只怕声张起来,惊动了街坊四邻,他躲到衣柜里一口大气儿也不敢出,只盼这俩娘们儿赶紧快睡,哪有这么多闲话可聊?
说话二更天不到三更了,小媳妇困乏了,这才躺下睡觉,王嫂守在灯下,做完手头的针线活,在里屋门口搭了个地铺,因为孕妇行动不便,晚上起夜或是有什么事,她随时都能起来,铺好了也躺下睡觉,鱼四儿知道这时候不能出去,因为俩人刚躺下,还没睡实,苦苦忍着,又等了好一阵子,听王嫂和小媳妇都睡沉了,他揉了揉发麻的膝盖大腿,刚要推开衣柜出去,耳听外屋窗子“吱纽”一声,响动很小,鱼四儿是干什么的,专门到别人家偷鸡摸狗,他一听声音不对,好像有贼在外边试探着推这窗子,又怕惊醒了屋里睡觉的人,不敢用力,在外边轻轻地揉这个窗子。
鱼四儿心中叫苦,暗说倒霉,全让四爷赶上了,不知是哪路的贼?
王嫂下午回家,做饭时发现窗子没关严,怕进来贼,赶紧关严了,鱼四儿全看在眼里,此刻听窗子外头那贼推了几下,一看推不开,立刻上房揭屋瓦,手脚轻得出奇,鱼四儿支着耳朵去听才听到,屋里睡觉的二人一点都没发觉,不一会儿,从屋顶下跳下个黑影,落在地上,就跟掉下片树叶似的,声息皆无。
鱼四儿心说:“轻功可够你妈好的,自打枪毙了活狸猫,没听说天津卫还有如此厉害的飞贼,这是哪一位?”
他屏住呼吸,睁大了眼,往衣柜外边看,可屋里灭了灯,只能看见个黑黢黢的轮廓,挺大的个子,端肩膀缩脑袋,两条胳膊很长,别的都看不清,蹑手蹑脚走到床前,盯着睡着的小媳妇看。
鱼四儿以为是个采花的淫贼,此刻月光从云层中透出,由屋顶的窟窿照下来,他看见屋里立'文、'着一个人,身上裹得十'人、'分严实,头上裹'书、'着头巾,转过身'屋、'来,竟是雷公般的一张猴脸,目射邪光,把个鱼四儿骇得面如土色,捂住自己的嘴,硬生生忍住一声惊呼,只见这个一身长毛的老马猴,打扮得跟个妇人相似,它行迹诡异,三更半夜从屋顶偷入民宅,解开裤子撅起腚来,放出一股绿烟,鱼四儿躲在衣柜里正捂着口鼻,还是闻到一股恶臭,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晕死过去,睡在屋里的两个人都被呛昏了,耳边打雷也醒不转来。
老马猴不慌不忙拎起裤子,鬼鬼祟祟地走到床前,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那孕妇两腿间掏来掏去。
五
鱼四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了,打死他也想不出这老马猴意欲何为,那里能掏出什么东西,掏鸟儿也没有啊?
此时就看老马猴从小媳妇两腿之间,拽出血淋淋的一个胎儿,八九个月的身孕,那胎儿已经成形了,掏出来两条小腿还在动。
老马猴捧起胎儿,放在脸边又挨又蹭,跟得了宝一样,喜欢得没边儿,摆弄一阵,开始张口吸允,嘬柿子赛的,发出“啧咂啧咂”的声响,不一会儿那胎儿皮枯肉干,一动也不动了,它又把死胎塞进怀里,上房盖好屋瓦,借着夜色去得远了,屋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王嫂兀自昏睡不醒,小媳妇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死尸。
鱼四儿吓坏了,要不是他偷东西不成,躲在衣柜中出不去,在月光下看了个真切,谁会知道这小媳妇是怎么死的,那个老马猴到底是何方的妖怪?他本想报官,但这么邪行的事一定没人相信,况且他进人家屋里是偷东西,这家出了人命,官面儿上还不得拿他顶罪?犯上人命官司,免不了押送小刘庄法场吃颗黑枣,做个屈死之鬼。
鱼四儿不敢留在屋里,悄么声地溜出去,逃奔至家。转过天来,见了大鸡子儿,二人当面分完钱。鱼四儿说起深夜所见,以为大鸡子儿不信,没想到他也见过那老马猴。大鸡子儿告诉鱼四儿,前些时候他在驴市见到个变戏法的,本领齐天了,可以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使出“万人变鬼”的邪活。
九河下梢是水陆码头,商贾云集,五方杂聚,跑江湖耍把式的多如牛毛,老百姓什么玩意儿都见过,拿这个“万人变鬼”的戏法来说,通常是黑天半夜没月光的时候变,围观看热闹的站一圈,变戏法的在当中,先交代一番,比如什么:“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初来贵宝地,要在列位面前现个丑,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站脚诸位,容我使一个祖传的把戏”,然后点起根蜡烛,往四下里一照,所有人的脸都变绿了,一时间鬼气森森,使观者皆惊,这个戏法有名目,唤作“万人变鬼”。
老年间的戏法,也叫障眼法,全是假的,但不能让人看出假来,要不然准变砸了,当地人这些玩意儿看得太多了,小孩都知道这个戏法是蜡烛有名堂,使用特质的蜡烛,点上赛鬼火,别说照人脸,照砖头也是发绿,可据说“万人变鬼”这个戏法,已经失传了好几百年,如今跑江湖卖艺变的根本不是古法,古法没人见过。
大鸡子儿在驴市遇上一个变戏法的,驴市是比南洼还远的一片空地,每月初九,当地有交易骡马牲口的集市,他上次偷了一头驴,牵到驴市上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