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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顾晚晴的一句辩驳,虚弱得毫无底气。
“没有吗?”傅时秋似乎决意与她挑明,“那么你告诉我,这个世上,除了叶氏夫妇,你还信任谁?”
顾晚晴刚一张嘴,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想说他,但她有许多事都瞒着他,甚至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他;她还想说袁授,但她说不出口,袁授对她的信任毋庸置疑,但她呢?最简单的,她连傅时秋在这里的事,都没有向袁授透露,虽然她想了无数的理由来解释这一行为,但她到底在担心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你信任叶氏夫妇,是因为他们毫无保留地对你付出,而不需要你付出什么。”傅时秋的声音较之刚才清晰了不少,“他们也在你最不设防的那段时间里证明了他们对你无私的付出,所以你信任他们,但其他人……你是怕,再遇到大长老,或者是顾长德那样的事么?”
顾晚晴的指尖收紧了些,将衣摆捏出一块皱褶。
傅时秋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沉默了一会,艰涩地开口,“不止是他们,包括我、顾明珠、袁北望……甚至你身边的丫头,都曾算计过你、利用过你,让你紧闭心房的不是别人,是我们。”
寂静,再一次在二人间蔓延,这一次,傅时秋没再急着开口,安静地看着顾晚晴,看她已然不复明丽笑容的脸庞,心下一片苦涩。
顾晚晴也没有开口。
乍听傅时秋的言论,的确让她有些错愕,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原来并不那么惊讶,好像他说的话,正是她内心深处,从未与人提及过的声音。
她怎能不怕?初来乍到的那几个月里,她看似自由自在地活着,但有多少人在暗处看着她、算计着她?她又吃了多少的亏?这些她不说,不代表她已经忘记,她之所以能再走回顾家,能再面对大长老和顾长德,甚至能担起维系顾家的重任,绝不是过往不究,只是她找到了保护自己的办法,她想,在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像叶顾氏那样一心为她?就连叶明常都险些犯了错,差点被她逐出心房,既然值得信任的人寥寥无几,她在哪里又有什么差别?利用与被利用,算计与被算计,只要少倾注些感情下去,这些自然不是问题,那么,回到顾家又有何妨?
她不是健忘,而是自认找到了保护自己的方法。
“这样筑起心房……很累吧?”傅时秋问着话,他的神情,却正是应了他的话,无比疲惫。
听着他了然的问话,顾晚晴蓦然喉间一紧,眼眶随即跟着热了起来,累吗?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会因为不适应这种时时提防的生活而感到疲累, 但现在?她早已麻木了。
她甚至已经忘了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情绪,高兴、不高兴,她都是那个样子,就连与袁授的感情,她走出的那一步,也是理智地说服,到底添了多少感情进去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本期待着袁授那小子能医好你的心病,但显然,他也没这个能耐。”
傅时秋的话让顾晚晴又是一阵黯然,正在这时,车外传来几句对话,傅时秋立时噤声,麻利地起身转到帐帘之后,顾晚晴侧耳听了听,听出是每天来给她送晚饭的伙头军,想来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了。
果然,没一会叶顾氏就半掀了车帘送进一盘饭菜,又是有酒有肉,还散发着热气,这么久了,袁授对顾晚晴的照顾是不肯有一丝疏忽的。
顾晚晴正想把酒饭送到里间去给傅时秋吃,又听叶顾氏在外低呼一声,“世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昏迷
听到这声低呼,顾晚晴当时就是一惊,现在已快要到了扎营之时,以往这个时候袁授都在忙,根本腾不出功夫来这,通常要等到入夜后,才会有时间到她这来说说话,这也是顾晚晴为什么这么放心把傅时秋留到现在的原因。
回头看了一眼拉上一半的帐帘,顾晚晴起身钻出马车,正见到袁授从马上跳下。
“行营有人过来接应,我今天可得闲了,来找你一起吃饭。”袁授一边说一边笑着把马缰扔给最近的一个亲兵,无视那小兵几乎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神情,也不叫停仍在行进的马车,单手按在车辕处一撑,人已跳了上来。
这下,顾晚晴想拦也拦不了了,心里急得厉害,不过她挡在车帘之前,袁授也进不了马车,两人与两个车夫及叶顾氏一起留在了马车驾驶的位置之上,幸亏这马车宽大,前面地方也开阔,这么多人在车上也不致于挤到。
只是他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顾晚晴心思急转之下开口道:“我要去找顾思德有事相商,你陪我去?”
“好啊。”袁授笑着答应,人却没下车,反而一侧身子钻进车里,顺手也把顾晚晴拉了进去,“先吃完再去,我特地叫伙头军提前弄了点吃的过来,等吃完也扎营了,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
袁授已经进去了,顾晚晴更是心急如焚,但她还是递给叶顾氏一个安抚的目光,跟着进了马车。
马车里仍然看不到傅时秋的踪影,不过顾晚晴却知道他就藏在那半扇帐帘之后,当下挑靠内侧的位置坐了,正坐在帐帘之前,才又伸手把刚刚送来的酒菜端了过来。
这一端顾晚晴才发现这食盒设计得精巧,分上下两层,下层装着热水,中间铺以蔑帘,上放饭菜,以此保持饭菜的温度。以往收拿食盒的事都是由叶顾氏来做,她竟到今天才明白个中巧妙。
“好玩吧?我想出来的。”袁授抬了抬头,年轻英挺的面庞上染了几分孩子气的骄傲,等着听人夸奖。
顾晚晴仅是笑了笑,便低头把酒壶拎出,显然酒壶也是事先烫过的,现在还留着余热。
她抬手想给袁授倒酒,手才抬起又顿了顿,“你晚上没事了么?可以喝酒?”
袁授点点头,把置在小桌上的酒杯端至酒壶壶口处,直到顾晚晴给他倒了一杯,他喝了入肚,才呼出口气,“明天就到行营了,我这次来名为抚军,所以一切事宜都需由孙将军定夺,现下孙将军派了人来接应,我自然乐得清闲。”
这二十多天袁授的辛苦顾晚晴都看在眼中,让他得以休息她自然开心,只是这时机不对啊她这车上还藏着个大活人呢,虽然一直有马车行进的噪音干扰,但在袁授的授意下,她这车轮上早包了厚厚的棉胎,以致让这种噪音减至最低,可以说现在傅时秋连喘气都得小心,更别说发出什么别的声响了。
顾晚晴现在只希望他们能快点吃完,然后就去找顾思德,其间可以让叶顾氏给刘思玉送去消息,有她帮忙,傅时秋转移起来也会方便不少。
打着这样的主意,顾晚晴也陪着袁授喝了两杯,而后将胡乱地吃了几片酱牛肉就算将就过了这顿饭,袁授倒是吃得开心,大概是少有的放松时刻,没一会,一小壶酒已然下了大半,两盘菜也都吃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样?还能走吗?”顾晚晴已经开始动手着装了,但看袁授眼带迷离地靠在车厢上,像是喝醉了。
“我觉得……”袁授甩了甩头,“好晕……这是什么酒啊……”他说着伸手来拿酒壶,可抓了两次都抓空了,最后倾身过来,却是再没了动作,直接倒在那睡着了。
顾晚晴吓了一跳,这玫瑰酒是袁授特别吩嘱给她预备的,她也喝过,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烈酒,以她的程度也要喝上五六杯才会感觉微醺,怎会……才想到这,她也觉得一阵晕眩袭来,连忙扶住车厢壁稳住身子,可那眩晕来得异样迅速,连带着身上也软绵绵地失了力道,她倒地之时眼前已是一片摇晃,隐隐约约地,她见到一个人影从帘后转了出来,朝她走近……
怎么了?顾晚晴晕沉沉地睁开眼,顿觉头痛欲裂,眼前的人影晃悠了半天终于看清……“娘?”
听到她的声音,叶顾氏连忙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吁了口气,“可下醒了,你可真是,喝多少酒能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头晕得厉害,顾晚晴握住颈间的天医玉,另一手覆上额头,没一会,疼痛消散,她才算好过了一点。也在此时她才能想叶顾氏说的话。
“醒?”有醒必有睡,可她的记忆分明只是片刻之间啊。
叶顾氏拧了手巾过来给她擦脸,“你看看外头,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