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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卫字这一辈子,注定是要吃女人饭。他有一整套讨女人好的锦囊妙计,随时随地可以拿出来向女人进攻。譬如他表现出来的那种近乎儿童的天真,极容易让女人心软,在参观了新房之后,杨卫字执意要带陶红去拍结婚照。这个要求来得有些突然,正是因为突然,才能让陶红措手不及,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杨卫字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常常不按照游戏规则出牌,一旦想到要做,就毫不犹豫地立刻付诸实行。他将并不是很情愿的陶红,像绑架一样带往本市最高档的一家照相馆,这家照相馆以价格昂贵和善拍摄结婚照而闻名,陶红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已经进了照相馆,仍然有些犹豫,杨卫字笑着说:“你还有什么可担心,这儿什么衣服都有,要什么,有什么,就让小姐给你化妆吧。
陶红说:“为什么非要选今天,改日不行吗?”
杨卫字显然做好精心的准备,陶红非常吃惊地发现,他已经在照相馆预约过了,而且还付了一笔数目不小的押金。陶红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手头如此阔绰起来,拍一组结婚照片,竟然要四千多块钱。一大群小姐拥了过来,七嘴八舌地为陶红的化妆出主意,从穿什么颜色的婚纱,到做什么式样的发型,活生生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在照相馆中,陶红完全失去了自我,她懵懵懂懂地成了小姐手中的玩物,她们叽叽喳喳地打扮着她,不时地夸奖她头发好,眉毛浓,穿什么衣服都合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陶红对自己的形象感到十分陌生,那是一个不真实的自我,她不得不怀疑那究竟是不是她。在另一间房间里,小姐们也在为杨卫字做头发,因为隔得不远,陶红时不时地可以听见他和小姐们的说笑声。杨卫字和女孩子在一起,有一种天生的活力。也许是他长得漂亮的缘故,女孩子和他总是一碰就熟。
摄影师拿了一本影集过来,让已经化过妆的杨卫字和陶红过目,挑出他们想拍的照片式样,杨卫字大大咧咧地指点着,这张要,那张也要,陶红在一旁不表态,他就索性为她做主,陶红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拍照,和拍电影一样讲究,摄影师一遍遍地测着光,虽然房间有空调,陶红的额头上不住地往外冒汗。她注意了一下杨卫字,发现他的鼻尖上也是一粒粒的小汗珠,一位小姐送来面巾纸给他们擦汗,同时不断地提醒他们,别把已经化好的妆弄坏了。摄影师在正式拍照时,总是很严肃地让他们笑,刚开始,陶红还有些笑不出来,她的心里很乱,渐渐地,她没办法不笑,因为摄影师过于严肃的表情实在滑稽,他让别人笑,可是他自己的表情就跟哭差不多。
从那天起,陶红便住在杨卫字那里。这一点,首先是大大地出乎她自己的意外。尽管她对自己解释说,她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对她穷追不放的钟夏死心,然而她心里也明白,如果钟夏不是过于看重结婚这一形式,自己完全有可能会和他同居。她为自己的过于随便感到害怕,有时候,她脑子里其实什么也不想,说白了,她已经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的生活没什么好的,她希望自己的生活中有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当她决定嫁给杨卫字的时候,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是更喜欢杨卫字,这倒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初恋情人,也不是因为他生得漂亮,会讨女人的欢心,陶红喜欢杨卫字,很重要一个原因,是她总觉得自己能让他改邪归正。杨卫字身上所有的毛病,都是外露的,不仅外露,而且张扬,他身上的毛病实在太多,想掩饰也掩饰不了。和杨卫字在一起,陶红很容易就产生那种要拯救他的使命感。对于爱情,陶红有自己特殊的理解,她觉得爱情应该是一种动力,一种能量,爱情应该使对方发生质的变化,使对方向好的方向发展。爱是一种拯救,是一种为拯救做出的努力。
一周以后,陶红和杨卫字去街道办事处,办理了结婚证。当工作人员往大红的结婚证上盖章的时候,杨卫字笑着对陶红说:“这公章就是手铐,从今天起,你就真和我铐在一起,想逃也逃不了。”
陶红这时候,没心思和他说笑,她很认真地说:“谁想逃还不一定呢。”
杨卫字嬉皮笑脸,说:“当然是你想逃。”
陶红脸上认真的表情依然,她看着杨卫字,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无担心地说:“你别和我说这样的话,我们既然已经结婚,你就得老实一点,好好地改改身上的坏毛病,你听见没有?”
办事人员盖好了公章,抬起头来,显然他听见陶红的话,有些吃惊,他用一种过来人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这一对新人。他注意到那个女的并不是很高兴,忧心忡忡的样子,而那个男的在他的目光下,略显尴尬。办事人员完全出于习惯地向他们表示祝贺。
杨卫字迅速把话题转开,他很潇洒地向办事人员发出邀请:“今天这日子,说什么也得庆祝一下,我们找家好馆子,狠狠地吃一顿,你是不是一起去?”
陶红知道结婚花的是钟夏的钱的时候,她又羞又恼。这时候,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在一次闲谈中,杨卫字透露出了钱的来源。他没说这是让他和陶红分手的费用,这话不能说,他只是告诉钟夏听说他们要结婚,拿了五万元赞助出来。“这钱他应该出,是不是,“杨卫字用了钟夏的钱,毫无内疚,同时,他的言下之意,陶红和他有些不清不白,这钱就好比是她的损失费。杨卫字做出既往不咎的样子,好像是他也背叛过陶红,现在大家扯平了。
陶红恨得咬牙切齿,说:“你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杨卫字说:“有什么无耻,这钱又不是我一个用的。你跟在他后面干了那么长时间,就算是你们之间没什么,他如今发财了,怎么说也有你的一份苦劳。再说,我也知道,他追求你,想向你求婚——你现在后悔,那就和我离婚再嫁给他好了。”
陶红知道在杨卫字不讲道理的时候,没办法和他纠缠。他擅长的手法,就是索性坏到底,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看你能怎么样。陶红不想和他胡搅蛮缠,十分坚决地说:“这钱一定得退,得还给钟夏。”
杨卫字说:“要还钱你还,我可是没有钱。”
陶红说:“这钱你根本就不应该收。”
杨卫字笑出声来,说自己又没毛病,有钱干吗不收。他不想和陶红继续斗嘴,服软说:“这事是我错了,可错已经错了,我只能下次再也不这样,你看我都认错了。老实说了,我没钱,你想,我要是有钱,能要这五万块钱吗。我要是钱多,我都会送给他五万块钱,你信不信?”
陶红一个人的时候,给钟夏打了一个寻呼。钟夏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她的消息,打电话找不到她,现在,突然有了她的消息,听到她的声音,很激动。陶红许多话一时不知怎么说,随口问他怎么样。钟夏说,他还能怎么样,他的生活中若是没有陶红,一切都变得没意义。陶红听了这话,十分感动,更不知道说什么好。钟夏问陶红目前在什么地方,他们能不能很快见个面。陶红想不管怎么说,自己和杨卫字还处在蜜月中,这时候去和钟夏见面不妥,便推辞说自己身体不太好,见面的事以后再说。钟夏听说她身体不好,十分关心地问这问那,他这一问候,陶红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她觉得他真没必要对她这么好,过分地对人好,有时候也是一种伤害,陶红觉得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
陶红对着话筒好半天没话,最后,她有些难为情地说,钟夏给杨卫字的那五万块钱,以后她一定会还给他。钟夏显然是吃了一惊,因为在这之前,他在电话里一直喋喋不休,当陶红提到五万块钱的时候,他突然变成了哑巴。也许人们在谈到钱的时候,都会有些
尴尬,由于陶红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具体交易的内容,她真以为这五万元钱是钟夏送的贺礼。当然,她也想到,钟夏很可能并不情愿出这五万元,杨卫字显然跟他耍了无赖,想到他可能会勒索钟夏,陶红变得面红耳赤,幸好是在电话里,如果是面对面,陶红想钟夏甚至可能会误会她是杨卫字的同党。钟夏在电话里不吭声,隔了好半天,他才说:“陶红,这五万元钱的事情,你听我解释。”
陶红不想听钟夏的解释,她以十分坚决的口气说:“这五万块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你不要多说了!“电话挂断了,钟夏还在电话的那一头发怔,隔了好一会,才听见他也把电话挂断的声音。陶红能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