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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不动声色地说:“你报个价,然后我再说个价。实话实说,我这人,也不会谈生意,反正大家不是外人,你先说。”
钟秋在过路签了合同之后,才和他在电话里简短地谈过一次。她在电话里显得很客气,说翻了翻他的著作,有茅塞顿开的感觉。接着,她向他询问,问他对接下来的合作,有什么感想,有什么进一步的意见。过路有些结巴,说自己对于这次意外的合作,感到很愉快。他没想到钟秋话锋一转,笑着问是怎么样的愉快。过路一时无话可说,钟秋不依不饶地追问,是不是因为别人花了一万块钱,买断了他的思想。钟秋知道现在的大学教授,都很穷,一下子能拿到这么一笔钱,肯定会高兴。
在水边山庄再次见面的时候,钟秋又一次向过路提到了购买版权的事情。她眉飞色舞,说听老王讲,过路对一万元成交感到很满意。过路被她说得有些尴尬,钟秋似乎存心要让他难堪,继续说老王这人谈合同,绝对是个高手,和演员谈价钱,无论是多难缠的演员,最后都能让他摆平,谁也别想在侃价上占老王的上风。钟秋属于那种根本就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想的女人,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香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身上总是忍不住就流露出成功者的踌躇满志,而且绝对好斗,一逮着机会就刺人家一下。在切入正题之前,她说话的头绪很乱,大大咧咧,盛气凌人。钟秋刚刚完成的一部二十集的电视连续剧,在中央电视台黄金时段播出以后,反应非常好,据老王透露,这部连续剧最后得全国奖,已经是肯定的,因此现在的新闻界,特别关心钟秋的下一部电视剧。
这次见面本身就有些滑稽。首先,过路竟然是作为特邀的客人,去参加钟秋父亲的结婚仪式。见面的借口,在逻辑上根本说不通,过路对钟秋的父亲毫无了解,从接受邀请开始,过路心里就一直在琢磨,他不明白钟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步棋的意义究竟何在。老人再婚已经不稀奇,问题是钟秋父亲再婚,和过路没任何关系。既然没关系,有什么必要喊他去参加。钟秋曾向他暗示,她即将投拍的下一部电视剧,很可能将从自己父亲的再婚开始,因此,她希望过路在参加这次婚礼的时候,很好地细心观察。“我父亲已经七十岁了,可是他的心,一点也不老,“在谈到自己的父亲时,钟秋总是不无讽刺。“这场婚礼会是一出很好的闹剧,你知道,像这样的婚礼场面,如果在电视上表现,一定会有很好的喜剧效果。”
钟秋坦然承认,作为一个电视人,为了艺术,她将不在乎这么做,是否会伤害父亲的感情。她接着又补充说,也许稍稍地伤害一下,正好是她的本义。事实上,这次婚礼,是她即将投入拍摄的电视剧的预演,是她精心策划,或者说一手导演的滑稽戏。钟秋的父亲钟天对于再婚的隆重仪式,感到有些恐惧,他不明白钟秋为什么要这样大张旗鼓地搞。在一开始,钟天所担心的,只是自己的结婚选择,会得到儿女们的一致反对。当他以商量的口气,和几个孩子挑明自己准备再婚的对象时,他的心中充满内疚。他知道儿女们不会真心赞成他的婚事,尤其不会赞成他和包巧玲的这种组合。他们可以举出一千条理由来反对这桩婚事,事到如今,他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他等着心直口快的女儿用尖刻的声音指责自己,然而两个女儿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外。大女儿钟春公开表示不干涉,别说是和他的老姘头重修旧好,就算是去马路上找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也不关她什么事。小女儿钟秋半天没有吭声,她板着脸,像看陌生人似的,盯着父亲目不转睛。
钟天让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以商量的口吻说:“我只想简单一些,反正也是七十岁的人了,你包阿姨的意思——”
钟秋打断了父亲的话,不动声色地说:“干吗简单,这事都交给我来办好了,保证让你老人家满意,我们为什么不热热闹闹地庆祝一下呢。”
只要一提到包阿姨三个字,钟秋就忍不住火冒三丈。一种恶作剧的念头油然而生,钟秋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应该怎么办。没人知道这次婚礼究竟会怎么进行。除了钟秋,大家都被蒙在了鼓里,就算是钟秋,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大致的打算。有关具体的操作事项,钟秋根本就懒得去多想,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她多动脑筋。她现在已经是个名人,客大可以欺店,她选择了水边山庄这个落成不久的度假村,因为度假村的老总马德丽,是钟秋姐姐钟春的老同学,是钟春最好的姐们之一,对于投资拍电视剧,一直抱有天真的热情,几次流露出想和钟秋合作的意愿。钟天离休前,是省城的计委副主任,离休后,仍然兼任梅城开发区的顾问,在这一带人头关系很熟悉。度假村闲着也闲着,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加上水边山庄的名气还没有做出去,作为总经理的马德丽很愿意破一次费,以最优惠的价格,为钟天的黄昏恋情,提供一次服务的机会。在具体的操办婚事上,马德丽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主动。
过路和钟秋在婚礼正式进行的前一天,住进了水边山庄。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第二天才能来,偌大的一座山庄,现在只有他们住的这栋房子有人,而且也只安排他们两位客人。这是一个度假的好地方,地点虽然有些偏僻,然而正是因为偏僻,才显得格调高雅。整个山庄由一栋栋典雅朴素的小楼组成,错落有致地布置在水库边的小山坡上,推开窗户,外面是浩瀚的水面。远远地,能看见当地渔民打鱼的船,而近处码头上,歇着各式各样的游艇,从大到小,应有尽有。时间是午后,户外阳光灿烂,叽叽喳喳地有鸟叫的声音,一个女服务员在草地上晒衣服,她转过头来,看见小楼中的过路和钟秋正盯着她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停下手头的动作,也目不转睛地对他们看。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看人时专注的样子,十分耐人寻味。
钟秋把沙发掉了个向,让它面对窗口,这样,她和过路便可以一边说话,一边欣赏外面的风景。茶已经泡好了,钟秋点了一支香烟,把话题引入自己下一部打算要拍的电视剧。她告诉过路,就像他的专著所提示的那样,她打算拍出一部能反映中国古典戏剧精神的电视连续剧。过路注意到,钟秋在谈话时,常常喜欢像教师给学生上课一样,动不动就把深刻的思想挂在嘴边。关于这部电视剧,她已经想了很长时间,而且已经有了一些非常具体的人物形象,但是现在仍然有两个最折磨她的问题。这就是如何让自己的电视剧,既具有最深刻的思想,同时又有更好看的情节。当前的电视剧缺乏思想性,已经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钟秋觉得自己的电视剧,要想更上一级台阶,必须在思想上有所突破。她又一次向过路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花钱购买过路的思想。
“你的一些想法很好,但是如何用电视的手段表现出来,这个问题就显得特别复杂。“钟秋指着外面的服务员,让过路猜一猜,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打工妹,会喜欢看什么样的电视剧。过路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跟不上钟秋有些跳跃的思路,不想冒昧地发表自己的观点。钟秋显然是个自说自话的女导演,对于这样的女导演,没有弄明白她的真实想法以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别开口。在一开始,过路很不习惯钟秋的肆无忌惮,她动不动把花一万元购买了他思想的话挂在嘴边,对于她来说,也许只是为了表示她的财大气粗,然而过路不得不认为这是一种人格污辱,思想是不可以做买卖的,渐渐地,他很快也习惯这种说法,因为事实上,他的确是因为所谓的思想,才拿了一万块钱。如果说这真是污辱,那么对于大家来说,这种污辱起码也是双重的,就像妓女和嫖客的关系一样,交易的双方都不是东西。
钟秋像导演跟演员说戏一样,拿窗外的服务员作为例子,对过路作着种种假设。她假设服务员是一个来自深山的女孩子,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对城市充满憧憬。有一天,她终于爱上了一个男孩子,这个男孩子是度假村的厨师,或者是司机,他们相爱了,有了性的关系,然后这个男孩又有了别的什么理由,抛弃了她,于是这个女孩只好把悲伤压抑在心头。女孩子的心情是高傲的,她不愿意让同伴知道她的处境,到晚上看电视的时候,眼睛看着屏幕,心里却不知在想着什么。几乎每个到城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