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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狗。”刑警回答,“是北冈的爱犬,名叫麦克斯。听说北冈很疼爱它,出门的时候都会带着它。那只狗也被杀了,被割断喉咙。”
刑警用右手做出割喉的动作。
“为甚么连狗也……?”
“不知道,可能凶手讨厌狗吧。”
勇树抬头看着刑警,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刑警并没有笑。
“凶手是刚好路过的暴徒吗?”
勇树试探地问道。刑警陶醉地吸了一口烟,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可能性相当大。如果是计划性犯案,就产生了一个疑问,为甚么凶手知道北冈在那个时间经过这里?这里一到晚上就几乎没有人经过,或许认为是暴徒所为比较合理。不过,北冈并没有被偷走任何东西。”
“可能是头脑有问题的暴徒,”勇树说:“绝对不可能是认识北冈哥的人杀了他,虽然我都是从我哥口中得知他的事,但我知道他很优秀,因为我哥哥很信赖他,半吊子的人不可能胜任我哥的捕手。”
他越说越激动,那警抽着烟露出好奇的眼神,勇树害羞地低下头。
“你不打棒球吗?”刑警问他。
勇树犹豫片刻,回答说:“我没有才华。”
“才华?任何人只要多练习,球技就会进步。”
“不行,如果只能练到这种程度,我情愿多花时间用功读书,考上一流大学。”
“甚么意思?读书当然很重要。”
“该怎么说……我家没办法让我们把打棒球当成游戏,我哥打棒球并不是因为兴趣,而是他的生存方式。虽然我哥确实很有棒球天分,但我没有,所以我只能好好用功读书,考进一流大学,进入一流的公司。早就有人对我说过这番话了。”
“这番话……是谁对你说的?”
“哥哥。”
勇树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况。那时候他刚进中学,读二年级的武志已经展现了天才投手的本领,开始在国中棒球界受到瞩目。勇树十分崇拜哥哥,也希望可以加入中学的棒球社,但武志用严厉的口吻对他说:
“你觉得自己棒球打得很好吗?”
“虽然我打得不好,但只要多练习就会进步。”
“不行,光是有进步还不行。我打棒球,是因为以后要靠这个吃饭,你应该知道家里很穷吧?棒球手套也不便宜,家里没这么多钱可以让我们把棒球当成游戏。勇树,你很聪明,最适合靠脑袋赚钱,你要靠读书出人头地,我要成为职棒选手,我们一起努力,让老妈过好日子。”
勇树并不是不了解哥哥的意思,但当下还是无法接受。于是,他决定先去参观棒球社训练的情况,当天就决定听从武志的话。
武志的练习量太惊人了。勇树难以相信他可以这么长时间地持续活动身体,他终于了解,这就是哥哥所说的“打棒球不是游戏”。
于是兄弟两人决定,武志专攻棒球,勇树用功读书。那天之后,勇树比别人加倍用功读书,因为他知道,只有普通的努力,将无法和武志在棒球方面的成就匹敌。
“对我们两兄弟来说,棒球和读书都是为将来做准备,所以不能当作游戏。”
刑警夹着香烟听勇树说完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脸。此时,勇树才惊觉自己可能说太多了。
“时间太晚,我要回家了,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
说完,他骑上脚踏车,用力踩着踏板。如果武志知道自己和刑警聊了这些话,可能会责骂他。
4
勇树从学校回家时,志摩子正在做裁缝的家庭代工。平时这个时间,她都在附近的工厂做缝纫或是机械编织的工作,今天比较早下班。
“听说今天很不平静?”
勇树脱鞋走进屋时,志摩子对他说。她从附近家庭主妇的口中得知了北冈明的死讯。
“哥哥有没有说甚么?”
勇树担心被纸门内的哥哥听到,压低嗓门问。勇树看到武志脱在门口的运动鞋,知道他已经早一步回到家,正躺在隔壁房间休息。
“没有,他甚么都没说。”
志摩子摇着头。“武志一回家便闷不吭气地走进里面的房间。”
“是吗……?刑警到学校来,也把哥哥找去问话。”
“刑警找他去?真的吗?”
“我回家的路上也和那个刑警聊了一下,他立刻就认出我们是兄弟,说我们长得很像。”
“是吗?”
志摩子开始收拾裁缝工具,准备去做晚餐。
志摩子在十九岁时和须田正树结婚,正树比她大七岁,在一家小型电力工程公司工作。他们都举目无亲,租了一个小房子开始共同生活。虽然谈不上丰衣足食,但日子过得很充实。
结婚第七年的秋天,在家里等待丈夫下班的她,接到了噩耗。前来通知的公司同事,以公事化的口吻宣告了不幸的消息。正树不慎碰触到带电的电容器,发生了触电意外。那个同事说,这是无法预测的意外。
志摩子带着当时分别只有五岁和六岁的两个儿子赶到医院,中途便泪水溃堤,好几次都忍不住放声痛哭。
当他们赶到医院时,正树的脸上已经盖上了白布。她呼喊着丈夫的名字,抱着他痛哭失声。还不懂事的勇树看到母亲的样子,也跟着哭了起来,护士们也在一旁掉泪,只有武志没有哭,握紧拳头站在那里。
那天之后,志摩子的生活完全改变。为了两个儿子,她必须拚命工作。两个儿子也很懂事,从来不曾提出任何奢侈的要求。当他们读小学时,她给了武志棒球和手套,送给勇树一本百科全书。升高中时,她原本希望武志读棒球名校,勇树读升学率高的学校,但兄弟两人都主动提出要就读本地高中。
“那个刑警感觉不怎么起眼,没想到眼神很锐利呢,应该是工作的关系吧。”
勇树说这句话时,纸门打开了。里面的房间没有开灯,武志站在漆黑的房间门口,低头看着勇树和志摩子。
“刑警问你甚么?”
武志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没有问甚么特别的事,我和北冈哥又不熟……只是刚好遇到刑警。”
勇树告诉武志,因为刑警的笔不见了,所以他借铅笔给刑警。
“是喔。”武志嘟囔着走了进来。
“我听到刑警说了很有意思的话。北冈哥身旁还有狗的尸体,为甚么连狗也一起杀害,还有凶手为甚么知道北冈哥会在那个时间经过那条路……总之,还有很多不解之谜。”
“哼,那还用问吗?凶手这里有问题。”
武志用食指指着太阳穴。“上次不是有一个美国人遭人刺杀吗?这次也一样。”
上个月二十四日,美国的赖肖尔【注:EdwinOldfatherReischauer。】大使遭人刺伤。凶手是十九岁的少年,他认为美国的占领政策导致他生活困顿,所以犯下那起刺杀案。那名少年之前曾经接受过精神病的治疗。
“只能说,北冈和那只狗都运气太差了。”武志说。
“嗯,刑警也说这个可能性相当大。”
“我想也是。”
武志连续点了好几次头,看着勇树说:“之后的事警方会处理,和你完全没有关系,你不要再管了。”
“我知道。”
“你没这种闲工夫。”
说完,武志站了起来,在门口穿上球鞋。“我去跑步。”
“再三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
志摩子对着他的背影说,武志点了点头,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5
北冈明的尸体被人发现的第四天,高间带着小野拜访了北冈家。这段期间,他们积极地明察暗访,仍然没有找到有力的线索。虽然也彻底调查了北冈的人际关系,但并没有发现值得深入调查的问题。
“很难想像凶手到底是怎样的人。”
前往北冈的家中,小野偏着头嘀咕。“先杀狗,再杀主人──这未免太不合理了。”
“谁知道呢?目前还不了解当时的状况。”
高间小心谨慎地回答,但他内心也有和小野相同的疑问。
解剖报告已经出炉,和之前推测的死因和死亡时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发现一个奇妙之处,就是从北冈明的伤口上检验出爱犬麦克斯的血液,然而麦克斯身上并没有北冈明的血液。也就是说,凶手先杀了麦克斯,再用同一把刀子刺杀了北冈明。
为甚么凶手先杀了麦克斯?难道凶手果真是疯子,胡乱地挥刀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