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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着大饼,还是觉得他们两人好奇怪。
西部生活很苦,张嘴说话满口的沙子,牙碜,不说话满脸沙子,皮肤都快皴裂了,满眼都是山坡坡山沟沟,黄黄红红,找不出第二种颜色,偶尔不刮风的时候会看到点蓝色的天和不远处的白色羊群,短尾巴羊拴着铃铛,在山坡坡上撒开羊蹄跑动起来显得声音很清脆,放羊的老者或娃娃会拿根前头拴红绳的鞭子,这么一挥,空气中就啪~的响起一声哨声,羊群就跟听到什么集合令了似的往一个方向跑,远远看上去很好玩。听那些放羊人唱着信天游,我也忍不住揪出我那“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怪吼来上那么两嗓子,隔着山沟沟,对面的放养人唱着,我在这头和着,还挺好玩的,唱到最后,我们这边一群人都对着山沟那边的人开始吼。我一直觉得唱信天游的人嗓子这么亮是有原因的,他们没有手机,没有现代化通讯工具的时候,满山坡满山沟联系什么人都要唱上一段或喊上几句什么,逐渐才形成这种唱腔。真的很有效,虽然我唱起来有点不着调。丁染墨听到我唱歌就笑,笑得很开心,风沙都迷不住他的眼,其他人就跟着乱喊乱叫的起哄。
虽然整个客栈里就两女的,虽然看上去大家都很照顾我,但事实上真正做起工作来这里不分性别的。我很喜欢这种工作氛围,尽管生活很苦,但还是喜欢。
张嫂子最近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大家都开始轮流做饭,刚开始本打算让队里唯一一个女性,也就是我去给他们做饭的,但我提出了严肃抗议:不能搞性别歧视,最后就变成了轮流。赶上我和两位已经成家立业的老师们做饭还好,若是赶上丁染墨他们,那绝对是一场灾难。我看不下去丁染墨那白皙皮肤泡在井水里,于是干脆还是由我来做,而余越西则压根就想压榨我、欺负我,使尽各种花样手段让我去帮他做饭,好吧,其实我这个人是很好商量的,我就朝他要钱,做一顿饭30块钱,反正他贵公子应该很有钱,不赚白不赚,结果,这公子哥看着我的眼神满眼的“你真俗!”的潜台词,但最后还是愤恨的把钱拍进我的手心里,还咬牙切齿的。
晚上吃过饭洗过澡,赶上不刮风的时候我们都坐到院子里去,看星星,在城里的时候没见过这么多星星,夜黑的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似的,星星闪的亮的仿佛在跟你说着什么似的,天也很近,空气也清冷,我们裹条毯子开始夜谈,什么都聊,天南海北,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遇到过什么事,顺心的不顺心的统统往外倒,仿佛可以把所有的不顺心都扔在这片山沟沟里似的,马干事上山的时候也送过几次酒给我们,我们就经常拿着酒坐在夜色里边喝边聊。
“诶,把你采风画的画给咱拿出来看看。”我问旁边的余越西,旁边的人也都符合。
他就一副“你看得懂吗?”那种拽成二五八万似的可恶眼神怀疑的看着我。
我就不服气,“人家都说这饭做好了都算一门艺术,这样想想,我离这门艺术也不算近吧,怎么你的艺术就能登上大雅之堂,我的就算小河沟里的泥鳅?得,明天,赶上我负责做饭,您那顿饭算给我省下行不?我这下里巴人不招待阳春白雪。”
“你!”他似乎每次都拿我没辙,先是愤恨的哼,然后是扭头撇嘴角,最后只能妥协,每次都是这么几个固定程序,太没成就感。
“大家也想看啊。对不对?”我发动群众力量。众人赶紧点头,反正黄土坡山沟沟里能找到点娱乐不容易,不配合都不行。
他就咬嘴唇,咬了半天,最后只要妥协,还顺道瞪了我一眼,我就呵呵傻笑,他拿我没办法,只能按照我说的做。回了屋,不多时就拿出一幅画册来,借着篝火的光我们翻看着,先是些风景羊群,接着是放养人沧桑的脸,张嫂子挺着肚皮手里缝着布活儿守在家门口一脚踩门槛望远方的情景,剩下的都是些人物素描,里面还有我们的小像,看到自己的模样出现在别人的画纸上是件挺奇妙的事,尤其是在画得很象的前提下,那种激动就别提了。我竟然在里面找到了我的肖像小像,是我提着水桶的样子,歪七扭八,乱没形象的。我就亏他,“切,画的不象嘛,我哪有这么没形象?”
众人都朝我撇嘴巴起哄,最后大家笑做一团,当夜,众人散了,余越西将那本画册拿在手里看我还窝在毯子里喝酒,他就问,“你不回去睡觉?”
充当女“革命”
“啊?哦……”我回头看他一眼,“我再喝一会,然后就进去。”他点点头,却没走进去,也坐了下来,非要跟我分享一条毯子不可,拿他没办法就把一半的毯子递过去,然后将酒瓶子也伸过去,“要喝不?暖暖身?”
他摇头,看着我,火光还没熄,很摇曳,说实话两人裹一条毯子坐在篝火旁烤火说起来感觉怪怪的,“你很能喝啊。”他说。
我摇了下酒瓶,喷一口酒气给他,“呵呵,这也不算什么,从前帮我爹卖菜的时候赶上冬天太冷,我喝过比这还烈的酒取暖呢。”
“什么感觉?第一次喝的时候。”
“烧心,头疼,头晕,找不着北,还吐了,怎么回的家不知道。”又喝了一口。
“你……怎么跟个男生似的?”
“因为我的生活环境做个女生活不下去,只能变成半个男生才能撑起家来。”
“你家是卖菜的?”
“嗯。”
“什么感觉?”
“冬天冷夏天热,其他的没什么感觉。”有的时候生活不是教会人成长,而是教会人麻木,我想我早就麻木了。但我其实很知足,毕竟我比别人多读了书,还能拿到不少钱贴补家用。
“聊什么,算我一个?”身后一道声音飘了过来,我回头,是丁染墨,于是一笑,让出身旁另外一边空着的位置,再把少得可怜的毛毯分他一小半。
三个人,我坐在中间,前头的篝火忽明忽暗,分享着一条可怜的毛谈,这组合有点怪异。我清清喉咙半天没找到什么安全的话题可以让这两个立场上应该是完全对立的人能够轻松的聊天。丁染墨则抓过我喝过的酒凑在嘴巴上也喝了一口,我看着他吞咽的动作,看着火光中他漂亮的喉结向下滑动,白皙粉嫩的皮肤透着象牙白的柔和的光,还有那殷红的嘴唇正是我对着瓶子口喝酒的位置,突然间,我觉得口干舌燥,不禁舔了舔嘴唇,看着他的嘴唇愣住了,接着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流氓,赶紧又重新调回视线。
他把酒瓶还给我,我看着那瓶酒突然有些喝不下去了,于是干脆抬抬屁股,拎起酒瓶,把毛毯让给他们两人,准备跑路,“有什么事、有什么矛盾,就在这里解决吧,这里天高地阔,人没多少,羊倒很多,不如在这里将你们的问题彻底解决一下,免得带着各种纠结回到B城去,倒不开心,有什么问题还是扔在离天比较近的地方,让老天为你们烦恼算了,等咱回去的时候你们就可以重新做回无忧美少爷,多好!赶紧,赶紧,是你掏出枪来啊,还是他拿出剑,是吵一架啊,还是打一架,痛快过之后就烦恼尽消,把它们全扔在这里了。行了,我酒劲上来了,要进屋去了,现场交给你们了,就这样。”我给他们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手在眉骨前一扬,然后大踏步的进了屋,那瓶酒则被我彻底珍藏起来再也没喝过,变成了“陈年”佳酿。
院子里的牲口棚养着一头驴,我天天去给它喂东西吃,它似乎也很喜欢我,驴黑黑的背,白眼窝,白肚皮,看着就很好玩,于是干脆央求张嫂子带着它去帮我们做考察,刚开始张嫂子不答应,驴在这里可是个稀罕物、当宝贝,家家拿驴都当自家成员似的对待,她舍不得借我们,但我软磨硬泡,终于骑上了驴背。翻山越岭,倒也新鲜。我骑在驴身上,摇头晃脑的哼着刚学明白但仍在跑调中的信天游,如果脑袋上扎条红头巾再穿件花棉袄,我整个就一山沟沟里的村姑啊。不过那副形象估计也光辉不到哪里去,回到客栈的时候张嫂子站在门口朝我笑,笑得咯咯有声,余越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我就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道,骑驴翻山越岭的多半是要娶亲的,再加上那天我穿了件队里发的红色防风服,笑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