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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人中,五名主犯腰斩,其余九十二人,连降四级,罚俸四年,永不升迁。说到这里,似乎还没有吴松涛什么事儿,本来确实也没有他什么事儿,但好巧不巧的是,这九十二个人当中,偏有一个与他重名,也叫做吴松涛。
这位吴松涛得知此事之后,第一时间备下重礼拜访了云台胡同的窦相爷,等到第二天,这位相爷便大笔一挥,此吴松涛就变了彼吴松涛。
于是彼吴松涛代替此吴松涛承受了天子一怒,还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弄到了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这一呆,便是整整十二年。
所以说命运,总是等在我们意想不到的下一个转弯处。此时的吴松涛还并不知道,又一个改变命运的转弯,正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他。
魏明举兴冲冲地拿着东西到了吴松涛的家里,两个人就在烛火不断跳动地松油灯下,谋划良久。
片刻之后,魏明举郑重起身,微微拱了拱手,道:“吴兄,通州数千百姓仅系于你我二人之身,如今前路未明,还望吴兄早下决断。”
吴松涛今年四十有四,下巴处留着一小撮山羊胡,此时他的一只手正在上面捋呀捋,直捋得魏明举眼中冒火,他才停了下来,一开口便直指其痛处。
“大人可曾想过,那钟家四爷是何等身份,怎能屑于商贾之事?便是他果真欲经商,为什么哪里都不选,偏偏选了通州?”见魏明举沉吟不语,他又说道:“此其一也。其二,便是大人所言的那位如夫人。如者,似也,似夫人,同夫人,可见并非是一位真夫人,按说这大户人家偏房好业,原也不是什么怪事,只是家主亲自上阵,倒是稀奇。如此说来,必是这位姨奶奶受宠极深!”
魏明举听他说什么似啊同的,并没有半点的不悦,他自己也知道其中曲折,只是全然不放在心上而已。
“吴兄所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他阴沉着脸,自己浑然不知自己的声音变得诡异恐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不任其宰割,便只能将自己也变为刀俎。靖肃公我们得罪不起,钟四爷我们同样得罪不起,既然如此,不按他的吩咐做事,又能怎样?不过,钟景庭名满中州,位列四公子之一,强取豪夺之事,我料他必然做不出来,所以,我们只需见机行事。如果这个依云轩伞业真能办得大红大紫,令通州百姓从此再不受冻挨饿,那你我岂不也是为地方行一善举。”
吴松涛半晌无语,只将那轻薄雅致的遮阳伞拿在手上,合了又放,放了又合,终还是下定决心,“下官愿唯大人马首是瞻。”
“好,”魏明举高兴地一掌拍上他的肩膀,“走,我们这就分做两路,去寻城中精于木器的师傅,务必说服他们归于依云轩的旗下。”
“大人,此时天色已晚,不如明日……”
“不,”魏明举打断他的话,“明天,我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诚意。”
胡安泗对他说过,他家主子和如夫人是怀有极大的诚意欲于通州合作,两人亲历亲为,这便是一种具体的表达方示。
他曾问过他,“不知大人所说的诚意,又表现在哪里?”
魏明举和吴松涛兵分两路,摸黑去拜访城里的五个木匠师傅,两个人每人各去两家,最后相约在城北陆喜林的家中碰面。
魏明举一路跌跌撞撞,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走完了事先说好的那两家,无一例外的吃了闭门羹。脚下的不平顿时传到了心里,他却还自己安慰自己,吴松涛那里定会有人!只有想到这,他才能重新振作精神,大步地向前走去。
好在上天怜他,城北陆喜林的家中,有一线忽明忽暗地灯火,这灯火,让魏明举的心上一酸。
木匠陆喜林此时在家,他正借着微弱地灯火给前院的邻居,也是他自己的亲侄子陆十五打箱子。爷儿俩眼愁着就要忙活完了,却听见有人敲门,陆十五心急,“叔,你忙,我去开。”他是个寡言的年青人,好不容易才在三十岁上讨了一个媳妇,旁的东西没有钱就置办不了,只好自己偷偷去山上伐了几棵树,托二叔打上几件家具。
门一开,陆十五愣住了,结结巴巴地朝里面喊:知县老爷……和,和主薄大人来了。”
吴松涛赶到这里时,恰好碰到了还站在院子外面沉思的魏明举,两人不由相视苦笑,便一齐走了进去。
陆喜林先是惊呼一声,“这是怎么话说得,”然后迎了出来。他皱着眉头想,是为了自家的人头税?不对,已经交过了呀。是青竹在外面惹了官司?不能,这孩子老实地不被欺负死就算他烧高香了。难道是县衙里又要打桌案,也不会呀,那个松木的少说也能用上二十年……
他诚惶诚恐地给两位父母官磕了头,像只老虾米一样立在那里。
吴松涛先是开口问了问最近营生如何,日子可还过得下去,家里人一天能吃上几顿饭,是不是每顿饭都能吃上红薯?如此绕了几十句,方说到正题,“咱们通州城里的木器行,都要尊你一声老师傅,你这个老师傅总不能自己吃饱饭,就不管街坊四邻了呀。”
陆喜林一张老脸上布满了讨好的笑容,“吴大人,小的这两年上了岁数,出门也少了,平日里给乡亲们打木器,也只要个手工钱,您老也得体谅我这一家大小不是?”两位县老爷亲自登门,他却不知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只好赔着十二个小心。
魏明举却是心急,不愿绕那些花花肠子,直言道:“老陆头,实话同你说吧,中州来了一位贵人,想在咱们这里开家买卖,还少一位大师傅,我和吴主薄一商量,就想到你了。”
陆喜林一听这话地一下就炸了,连忙又跪下叩头,“还请两位大人高抬贵手,饶了小老儿吧……”若是他入了奴籍,青竹就算是学问再好也无法谋上出身了。
魏明举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松涛却是明白,将那遮阳伞扔在桌上,“你先别急着辞,再说那样的人家也不会强要你入籍。你看看这个,可能照着样子做得一丝不差?”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陆喜林一拿起来便知道这确实是好东西,不在乎技艺如何高超,而是其选材用料,真正做到想别人之所不敢想。
可是老木匠还有疑问,“贵人,就是要做这个东西?”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那位贵人究竟想要如何,他们也并不知道。
第二天,通州驿站。
钟景庭在绿衣的服侍下洗过了脸,却见许沅还兀自躺在床上没有起身的迹象,他一边拿了手巾擦脸,一边走到床头,“昨晚不是还急着要见魏明举,怎么这会儿又不起了?”
许沅把脸埋在被子里,嗡声嗡气地说:“没睡好。”
说起来,这是两个人第二次同床共枕,从前怎样,许沅已经无处得知,只是昨天夜里的钟景庭,着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温声软语,他就得寸进尺;她疾言厉色,他就假做收手;她小声哀求,他就只当不闻……最后许沅实在无法,索性一动不动地全由着他,不料这下钟景庭却也老实了,自己起身叫人送来热水,擦洗得干干净净才又回来躺下,可偏还要固执着把许沅搂在怀里。
她早被折腾地又倦又乏,挣了几下没挣开,便暗中狐狸样的奸笑着,然后像只无尾猴似的缠了上去,感觉那个宽厚温暖的身体又起了变化,她才心满意足地说了一句,“胡嬷嬷说,我身子弱,要半年以后才能同房。”
说完之后,她又迅速离开那个危险的所在,转身睡她的大头觉。
可是现在,她竟跟他说她昨晚没睡好。
钟景庭微微眯起眼,真正没睡好的人是他才对吧,昨天夜里他还曾无比清晰地听到她的鼾声……
钟景庭不动声色地坐到床边,笑着说:“既是这样,那就再睡一会儿吧。”边说边毫无征兆地将一双微凉地手伸入被中,顺着她宽松的睡衣下摆轻轻滑入,贴上了一片温热的肌肤。
许沅忍不住“咝”的一声,双手迅速地抓住了那个正在她腰腹间蠢蠢欲动的罪魁祸首,恨恨地说道:“不劳您动手,”随后将他的一双熊掌扔了出去,又扬声喊道:“绿衣,我要起来。”
钟景庭轻笑着闪身出去,待他人走到门外时,话声又起,“这样便对了,我三岁上就已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
绿衣这些日子在许沅面前已恢复几分少女的天真可爱,此时更是忍俊不住,“扑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