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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了黑山大学。报考前,我父亲对我嗤之以鼻,他不相信身高只有1米5相貌丑陋的我能走出庄稼地。去学校报到的时候,他不给我钱,我又急又气,把头狠狠地往铁门上撞,恨不得死掉算了。这是我对他们的反抗。我知道他们不是没有钱,而是真的不想给我。但即便是我这样,他仍然对我不理不睬。最后还是我姑姑给了我学费,我亲生母亲也给了我一些钱,我才能来学校读书。还有,谁的奶奶不是慈祥的老人,疼爱自己的孙子呢?而我的奶奶不是这样,她对我没有一点怜惜之情。我其实是被这个家庭完全抛弃了。
“大学毕业吃散伙饭,我喝了很多酒,结果住进了医院,并且要动手术。系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去看我了,在那里陪着我,并且给我家里打了电话。我父亲从家里赶来了,但当天就回去了。我的同学都不敢相信,一个做父亲的竟然会对自己的孩子那么冷漠。”
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就说:“张清,我有一个猜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没事儿,你说吧。”
“好吧。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觉得,你不但不是你现在家里的母亲的亲生儿子,而且你还极有可能不是你现在的父亲的亲生儿子。你母亲是怀着你进门的,后来你父亲发现了,就把她赶走了。当时你母亲可能是受到强迫才有了你的,所以她也不是真的喜欢你。”
张清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黑夜里吓了我一跳。
“不会吧?不会吧?这对我也太残忍了!”他用手不停地擦拭着眼睛——因为过度吃惊和悲伤,他流了很多的泪水。
就像古希腊悲剧中的“发现”和“突转”的情节一样,一旦人物发现自己的生身之谜,往往会产生极大的震惊,并且命运会发生急剧的转折。我看见他全身都在颤抖着,像打摆子一样。
“不行,我要去上厕所……算了,我现在不敢去上厕所了。”他摸索着下了床,但又爬了上去。看来,他仿佛被我的推论一下子击倒了,精神也好像崩溃了一样全身乏力。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现在我全部的疑惑:为什么我的父亲不爱我,为什么我奶奶不爱我,为什么我的亲生母亲也不爱我。我去年考研没有成功,今年打算再考,连我的母亲都在逃避我,我怀疑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只不过是在可怜我、敷衍我。”
“不会这样吧,不会这样吧……”他仍然在喃喃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
“这很简单,做个血型鉴定不就清楚了?”我忽然变得像个智者,但我知道他已经完全相信了我的推测,当然我也对自己的这个推测毫不怀疑。
“而且,还说不定,你有可能是近亲所生,所以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有舅舅吗?你的异母弟弟和异父妹妹应该都比较正常吧?”
我不依不饶自作聪明地说出这个猜测时,在即将到来的夏天的黎明,突然感到全身发冷,毛骨悚然。
“妈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也太邪恶了!我……”他咬牙切齿浑身颤抖着咒骂道。
“我猜,其实刘蕾也不是她妈亲生的。她的亲生母亲是她现在所称呼的姨。这两天,刘蕾和她这个妈妈一直在吵,她妈让她回本省工作,她不回去,还哭着说她是她姨生的。她这个妈也陪着她一起哭。唉,为什么我俩的命都这么凄惨呢?”他说完就又开始抹眼泪了。
“你又何必难过呢。反正也长大成人了,以后和刘蕾组成另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是很好嘛。”我极力安慰他。
“像我们这样有着悲惨命运的孩子,长大后一直都不会使坏,不会算计别人,也不会防备人、拒绝人,对人有求必应,因为我们心里一直都觉得别人是好的,世界是美好的。”
他这样说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小雪:善良,不懂得拒绝,分不清真伪。她会不会也有类似的不幸和遭遇?
我劝他去北京读书,说好多朋友都在那儿。但为什么自己想做又不敢和不能去做的事情,总是希望别人去做呢?那感觉可能就好像自己不能达到高潮,于是就特别想看到别人高潮以达到自我满足一样吧。他有点心动。我当初也是下了几次决心要去的,现在却还在犹豫不决,这使我更恨自己——这种优柔寡断当断不断的性格太女性化了,根本就不像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第五章 我的大学五年级(上)
3、修身养性与家庭祈祷
别人都有了着落,我却像空气中游荡的幽灵。我又回家了。读了4年大学了,仍然一事无成,没有工作还要依靠家里拿钱养活,这也是我感到最羞愧的原因。
已经是夏天了,阳光热烈而且刺眼,干净爽快的风却亲热地在车窗里钻进钻出。列车在大山里缓缓行驶,窗外起伏平缓的山地、丘陵,就好像小雪的胸、腹、臀一样宽厚、肥沃、包容、富有生命力;没有剧烈的刺激和深远的麻醉,只是一种温柔敦厚的中和之美,却让人回味无穷。
“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可以容纳我的地方呢?”我忽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离不开小雪了。
在家里我感到自己仿佛是一个糖尿病人、乙肝患者或者一个刚刚刑满释放回来的囚犯,每天呆在家里,瞪着死鱼一样呆滞的眼睛,毫无兴趣地坐着看家人忙碌,或者干脆躺着抽烟,考虑将来的打算。为什么人在自己的家里才会摆脱烦恼,能够静下浮躁的心,才能努力加餐饭,睡个安稳觉呢?就连蒋介石有时也要通电“下野”,回浙江老家修身养性一番,然后再重出江湖、龙争虎斗。好像吸收家乡的山水灵气后,又可以精力充沛,重新获得新生一样。这原来是大有讲究的。
于是我也仿佛觉得以前的自己也太有“个性”了。一直以“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自诩,这是不是有点过头了,是不是已经无法适应这样的社会了?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是不是要迎合世俗了?否则,在生活中将寸步难行?我是不是应该准备试着改变一下自己,开学后也到主任、教授那里去意思意思?
子柔打电话给我,娇媚地责怪我为什么很久不去找她玩。她毕业后回到我们县城,在一所中学教书。她曾经是我高中毕业到大二期间的至爱,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亲密接触过的女孩。
这次她还带所谓的男友一起出来吃饭。那人居然在房管所工作,这也太现实了吧。房管所的人未必有房子吧。虽然家里没有房子住,但也不至于这么样吧。我宁愿相信是她家人的意思,所以难以逃避。但我知道,我跟她完了。我对她已经失去了兴趣,尤其她是如此现实地看待我。即便她反悔了要和我重新开始我也不会答应了。感情死了就是死了。但我还是会去见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吧。
于是我又见到了柔儿。她穿浅色的薄纱上衣,依稀显出里面的白色的胸罩。她的脸庞依旧甜美,她的皮肤依旧白皙,她的唇依旧鲜嫩红润,她的风姿依旧无可比拟。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种旧日情感,当然也包括情欲,但一想起我俩当前的现状我就蔫了下去。她是这个混乱的县城里一个混乱中学里的老师,我是个“壮志未酬”、“大仇未报”、野心勃勃的待业青年。她出不了这个县城,我则打死不会回来工作。
我们一起在河边打牌,她还叫了她的几个闺中密友。她不知道我是最厌恶打牌的,当然也不会打,只能跟着现学现卖,最后只能丢呆露丑。很感谢她为此所做的一切努力,但我们的感情早就已经死了,僵化了,风干了,变成了木乃伊,不可能再复苏了。我们的感情还能有死灰复燃的那一天吗?
河边的风景倒是不错。有个村里的女孩子挽起裤管站在河边水里洗头,露出雪白的小腿。她侧身抬脸,乌黑的长发全飘散下来,一个壮实的男青年在她对面给她往头上浇水清洗,让我想起电视上播放的“百年润发”广告。不禁连连叹曰:吾不如也。
我当然没有给她任何承诺。我说黑山大学的研究生没有读成,我要继续考研,想去上海。我对她已经不想再有什么幻想,也不想再有什么瓜葛。忽然觉得她很像一些流行小说中一直带来坏运气的女主角,谁和她有关系谁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没有时间和精力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这种福分我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