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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点半的时候,我们终于住进了览海宾馆,距离原先计划中的市区住宿点大约7公里远。
高傲说市中心才有一家家乐福大型仓储超市,太好了,这下子我们得打车去市中心采购夜宵。
一辆车无法塞下我们六个人,于是张天叙和卫伟主动要求留在宾馆里。
我们用两个推车,才把快餐面、巧克力、酸奶、薯片、啤酒、果汁、话梅、海苔、腊肠、水果、面包、寿司等等食物装完。结账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拿出钱包要AA制,方客侠立刻对我说:“我来。”
高傲看我一眼,刻薄道:“收起来吧,还轮不到你们小丫头片子买单。”
我们满载而归,在房间里大闹到凌晨2点才各自回房间睡觉。茜伶和我一间,方客侠和高傲一起,张天叙则和卫伟一起。
洗完澡,我已经困得两眼皮打架,躺在床上迷糊地睡着,忽然觉得茜伶钻进了被窝,轻声地问我:“小年,你老实说,张天叙是你通知他来的吗?”
“嗯?”我半醒过来,“那卫伟呢?”
“是我叫他来的。”茜伶干脆地说,“可见他对你还是很喜欢的。”
“张天叙同理。”我睁开眼睛说,“他跟你分手是因为不想让你为难,跟对你的感情没关系。”
茜伶拥着被子说:“那个我知道。”
“你确定你知道?”
我也爬了起来,抽个枕头靠着。
“你晓得我是这种人,”她比划一下,“我不是传统观念里的好女孩,我——”她耸耸肩,“我没办法专一。”
“你永远也不知道满足。”我说,“你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对,就是这样。也许这个世界上我最忠于的只有自己。”
“那么你也该知道,高傲是个什么东西。”
她大惊小怪地看我一眼,“我当然知道。他根本不像大部分人认为的那么体贴。”
第73节:一直不说永远(73)
“那么你选择他,就是因为得不到吗?”
茜伶不语。
“你跟他迟早是要分手的,干吗花时间在他身上。”
茜伶托着腮,努努嘴。
“我只是想体验一下。”她说,“什么样的恋爱方式,我都想试试。一个人一生只能爱一个人?太荒谬了,我觉得那是狗屁。”
我看着她认真的神态,皱眉道:“这么说,你并不在乎对方是不是真的对你有感情?”
“是。”她坦然地回答,“这个世界上我根本不缺男人,因此我并不关心他们是否真的爱我。玩玩也好,认真也好,我随时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所以我没办法固定专注于某个人。”
她说得很自然,我相信这是发自真心的话。
“张天叙不是你的真命天子,你肯定?”
“是女人就必须嫁给白马王子吗?”茜伶笑道,“每个男人都有可爱的地方,我从不想让自己委曲求全将就谁。”
我若有所思地把被子掖紧,“哎,你这样前卫的女权思想,真不知道要再过几个世纪才能被大部分人接受。”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突然发现,我珍视的人在她而言竟与草芥同等待遇时,我居然没有一丝责怪茜伶的意思。
她那么优秀,的确不需要委屈自己。即便她认为世间男子没有一个能与自己匹配,那也无可厚非。也许她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圆,不需要谁的填补。
凌晨四点的时候,我醒了过来,把诺基亚拿到被窝里看看时间,心里奇怪,明明才睡2个小时不到,怎么就这么清醒呢?
拿上换洗的衣服去浴室冲了个澡,悄悄带上门走出房间。
经过大厅时,服务员看着我笑了一下,“赶海?潮还没退呢。”
我也对她微笑,顺便轻轻地摇头。
酒店离海只有100米,因此叫作览海酒店。设有一个?望台,却并不是故意的,只是施工时懒得拆除而留下。一般游客看海,都去万平口。
荒废的?望台下,是丛生的杂草,在夏季不遗余力地疯狂生长。这样也好,唯有这样,才不觉寂寞悄然来袭。
蛐蛐在草丛里唱黎明的序曲,没有人比昼伏夜出的它们更了解太阳。
我在等待灯塔……黎明中雾气缭绕的灯塔。
在介于昏黄乳白的雾色中,有一个暗红色的亮点忽明忽暗,那是我要寻找的答案。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变亮,暗红色的亮点也不再那样明显。的确,只有在夜色中,它才显得那样必不可少。日出后,它便是连被称为装饰都似乎有些自作多情。
尽管需要它的人只是一小部分,很少的一部分。
灯塔日复一日地亮着,在渺茫漆黑的海面上。
正是这样的孤独,时常让我在失意时分泪流满面。
在生命中,我知道自己不是太阳,不会被每个人需要。
我只想自己是一座灯塔,被需要的人需要。
也许前世,我是一个守塔人,摇晃着那盏小小的煤油灯等待一艘偶然与我擦肩而过的驳船。
也许来生,我会驾一叶破旧斑驳的扁舟,与高高在上驻守灯塔的他不期而遇。即使他看不见我,我依然对他微笑。
我相信我千里迢迢赶来此处,是为了一偿今生的夙愿,陪这座灯塔度过这样一个黎明。
天色渐明,雾气缭绕。我挽起裤管,走下泥泞的海滩,踩着满脚湿泥,头上戴着露珠的光环。
MP3里播放着GeorgeWinston的钢琴曲《Variationsonthecanon》,我极爱的那种感觉。
“喂——”
?望台上传来一声喊。
高傲喊道:“你在下面干吗——”
我朝他挥手,“下来啊,很多贝壳!”
“都是泥巴!”
我双手喇叭状圈在嘴边,“你不下来我自己捡了!”
“真麻烦。”高傲嘴里咕哝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河滩上突出的石头跳过来,“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说:“我觉得,我以前来过这里。”
此人嗤之以鼻,“无聊的幻想。”
“我知道你懒得体会那种感觉,你更适合被扔泥巴。”我边说,边挖出一坨稀泥在手里捏来捏去。
第74节:一直不说永远(74)
高傲连连后退,“你!我这T恤可是意大利的!哎——”自己没站稳,一脚踩到水洼里去了。
“奶奶的,丫头片子,拼了!”
高傲破罐子破摔,弯腰挖泥巴。
我急忙叫:“等我把MP3放口袋里!”
已经来不及了。
当太阳终于冲破了云层,我俩一身泥巴地坐在海边洗脚丫子和手。
“高傲快看,我捡到一个螺!”我洗干净举起来,“像个蝎子一样,连尾巴都有哎,就是少了四条腿。高傲,你是天蝎座的吧,这送你。”
“笨蛋,那是七星螺。”高傲接过去,恶心地“咦”了半天,“你不洗里面啊,光把壳子冲干净!”
他半蹲在水里,仔细地边抠边洗。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说:“高傲,你干吗老骂人?”
“天生刻薄,没办法。”
“你是个好人呢。”
高傲回头用刀子似的目光剜我一眼。
“第一次在老麦见面,你扶一个孕妇进来,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对陌生人都这么关心,稍微原谅一下身边的人吧。”
他知道我在说谁,撩起T恤下摆擦了擦七星螺,“别管了,反正这么多年就这样过来。”
“有位作家说过,”我正儿八经地开始瞎掰,“生活其实就是一种宽容。当你包容了贫穷,你开始省吃俭用;当你宽容了时间,你容忍它在你身上带走青春;当你宽容了冰雪,你欣赏它的洁白而忽视它的寒冷……一直要到你懂得宽容犯错的人,你才能真正学会快乐。”
高傲掩不住那种又好气又好笑的笑容,但还是故作严肃地说:“明知道我没上过几天学——哪位作家?”
我指着自己,“我呀!”
“不要脸。”沾着泥巴的手指捏我的脸,“这给你。”
他把一个物什抛到我裙兜里,“这叫花瓶螺——虽然你不是水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