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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过你你要估计得保守一点,”他提醒她,“我们犯不起任何错误。收割者的技术太强大了。”
“我们是没有基础的.”她辩解道,“我们没有可以用于推断的数据,全都是理论值。以前没有人试过,没有进行过哪怕一次类似的手术!”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就算犯错也要犯在保守一边。”
努瑞医生受到责骂,回答道:“是的,对不起。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你说没有永久性的伤害?”幻影人问道,很满意他的意思被人理解了。
“他需要休息几天。然后我们才可以继续。”
幻影人点了点头:“封闭房间,但监视器一直要监视他。我需要他在任何时候都在我们的观察之下。”
他起身准备离开。
“我们已经到达了项目的第二阶段,”他提醒医生,“这个家伙再也不是人类了。他现在是某种异星人,是个危险物种。”
“如果你看到什么不对劲或者不正常的情况——如果你有任何怀疑或者不确定——立即干掉他。我宁可看到项目完全失败,也不愿意看到我们创造出来的这东西跑出去。我说清楚了吧?”
冷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刚才一直在冷冷地观察着实验。
“我明白。格雷森永远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第七章
海军上将大卫·安德森曾经是一名士兵。他理解荣誉、使命和牺牲之类的词汇的真正含义。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他一直为联盟效力,没有疑问,没有遗憾,放弃了获得真爱和组建家庭的机会,只为保护人类在银河系共同体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他为了执行任务,无数次前往荒凉的世界,记不清打过多少仗。他无数次在命悬一线时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无论什么任务,无论指派完成什么,他总是尽力执行命令,毫无怨言。但现在他就快崩溃了,因为他在外交官餐厅吃饭时,又不得不听艾柯大使嗡嗡嗡地抱怨沃勒大使。
“真心说,”卡林用自己种族特有的笨拙语气说道,挪到安德森的桌子旁边,“看到你在这儿挺好。”
艾柯是个高大魁梧的种族,来自德库纳星,重力加速度比别的星球高不少。他们站起来的时候光肩膀就有两米五高,只好用长长的前肢帮助短小的后腿支撑庞大的肚子,这让他们看起来就像四处横行的灰皮大猩猩。他们没有脖子,卡林又大又扁的脑袋似乎是被按进肩膀之间的。
虽然名义上还是军队中的一名上将,但安德森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从事军事活动了。在重建神堡理事会的时候,他成为一名关键的人类政治代表——算是对他多年竭忠尽智的“奖赏”。
在过去的几年中,安德森和卡林参加了联盟、艾柯人、沃勒人和突锐人之间的一系列贸易谈判。安德森只不过是摆摆样子而已,主持这些微妙谈判的是联盟真正的政治家。但这不能阻止卡林只要一在会议室外面碰见安德森就找他聊天。
每天安德森离开主席团办公室来到餐厅吃饭时,艾柯大使肯定会雷打不动地现身,迈着缓慢但坚定的步伐走到他桌子边和他一起吃饭。只要一到桌子边,他就立即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沃勒大使。
“一点都不夸张地说,”艾柯人在安德森桌子对面坐下,说道,“丁·阔尔拉克是我打过交道的人里面最粗鲁的。”
“我知道,”安德森一边把叉子上的菜往嘴里送,一边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给我说过好多遍了。”
在高重力环境下进化的结果就是,艾柯人总是以一种痛苦的深思熟虑状走动、说话,安德森简直要抓狂了。听卡林宣泄他的苦恼就像一遍又一遍地听以四分之一速度回放的录音带。
安德森的苦恼还在于艾柯人说话时没有使用音调变化和语调的概念,听起来很不爽。在他们种族内部的交流中,他们使用微妙的身体语言和低于人类听力阈值的无声语音表达意义和潜台词。不幸的是,这些细微的差别没法通过神堡各个种族互相交流的通用翻译机转译。结果就是,艾柯人无论说什么,最后都千篇一律地成为平淡的单音调语言,里面没有一丝感情。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脸上也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他们小小的眼睛分得很开,本来应该是嘴巴的地方只有一块皮肤垂下来,根本没有看得见的表情,别人几乎弄不清楚他们的情绪。
“非常抱歉,”卡林嗡嗡嗡地回答安德森的异议,“我无意让你生气。”
安德森咬着嘴唇,仔细想该说些什么。显然他也冒犯了一起吃饭的艾柯大使。而且,虽然他不理解谈判的复杂性,但他知道联盟需要艾柯人站在自己一边。
沃勒人和突锐人历史上就有长期合作。几个世纪之前,沃勒人就以经济优惠地位为回报请求突锐人提供军事保护。如果联盟决意在谈判中取得什么进展,那就需要卡林的全力支持。
“不是你,”安德森撒了个谎,“是该死的谈判让我筋疲力尽。”
“理解,”艾柯人答道,“我们的工作压力真大。”
安德森想,这是本世纪最大的忽悠。
他是个行动派,而不是耍嘴皮子的人。他喜欢先有计划,然后执行。但在政治的世界里,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他并不擅长当大使和理事会成员,常常被淹没在官僚主义的繁文缛节里。
卡林接受了安德森的道歉,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否仍然感觉到了轻慢。为了摆平此事,安德森决定和他聊聊自己对沃勒大使的感觉。
“可能我不应该说这话,”他说道,“但是我和你对丁·阔尔拉克的感觉一样。他是个傲慢无礼、自命不凡的牢骚鬼。”
“开个玩笑,”艾柯人答道,“真高兴你没有和他一个办公室。”
这是个经典的军事策略:以集中对付一个敌人的方式加强联盟。当兵时学到的东西在处理外交事务时也发挥了作用,安德森对此颇为自豪。
“下次那个小胖子在谈判时假如打断我们之中谁的话,”他露齿笑着对卡林说,“我就狠狠给他一拳,让他滚出去。”
“震惊又恐怖。”艾柯人回答道。他的单音调显然无法表达他真实的情感状态,“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不是真的要这样,”安德森马上解释道,“这是打个比方或玩笑。”
他当了二十五年兵,从来没有踩上过地雷,但作为政客他甚至没法成功开一个玩笑。
“人类的幽默感一定很糟。”艾柯人回答道。
他们继续吃饭,谁也没有说话。
安德森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之后,开始认真考虑退役的事情。他只有四十九岁,感谢科技和医疗的进步,他离身体开始衰退至少还有二十年。然而精神上他已经筋疲力尽。
这不难解释。作为一个士兵,他一直能理解他所做事情的价值。作为政治家,他一直为自己连小事都搞不定而倍感挫折。
“午餐怎么样,海军上将?”安德森走进大楼的时候,人类大使馆的前台接待希瑞瑟问道。
“要是待在办公室里面就好了。”他嘟囔道。
“很高兴你没有待在办公室。”她纠正他说,“丁·阔尔拉克和奥瑞尼娅过来找你了。”
没有见到沃勒大使,安德森并不遗憾。但是他不介意和奥瑞尼娅谈谈。正在进行的贸易谈判中,安德森的突锐对手以前也是个将军。
虽然他们在第一次接触战争中处于敌对双方,却还是尊崇同样的军人价值观:纪律、荣誉,还有对阳奉阴违的政治不加掩饰的鄙视,只是他们现在每天都要忍受这种政治。
“你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吗?”
“我觉得是阔尔拉克想要对上次谈判中你的一个侍从官的什么举动提出正式的抗议。”
“你觉得?”
“他们来的时候没找到你,奥瑞尼娅终于还是劝他不要这么干。”
安德森点了点头,下次谈判时他还得听阔尔拉克哕唆上半天。
“这倒提醒我了,”他想要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也许我们应该发出正式邀请,请艾柯代表团今天会谈完了之后来大使馆。”
“为什么?”希瑞瑟满腹狐疑地问,“你干了啥事?”
她很敏锐。什么都瞒不过她。
“我觉得我给卡林开了个玩笑,冒犯到他了。”
“我还真不知道这个艾柯人还有幽默感。”
“显然他们没有。”
“别担心,”这个年轻女人安慰他道,“我会搞定的。”
安德森满怀感激,乘电梯来到自己办公室。在下午的谈判开始之前,他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与助手们会面,为下午的谈判作准备。他打算好好地独自享受这半个小时——他太需要安静与淡定了。
他看到超网终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