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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不错。”
接着,圣波坦又谈起了其他几人,说瓦尔特夫人是个十足的蠢货;诺贝尔·德·瓦伦由于年迈,已经不中用了;而里瓦尔则是个来自费尔瓦克的破落子弟。话题最后转到弗雷斯蒂埃身上:
“至于这一位,他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娶了现在这个太太。别的也就没有多少好说的了。”
杜洛瓦问道:
“他妻子的为人究竟怎样?”
圣波坦搓了搓手:
“怎么说呢?这个女人鬼得很,脑子比谁都精明。她是老色鬼德·沃德雷克伯爵的情妇,是伯爵提供陪嫁,让她嫁给了弗雷斯蒂埃……”
杜洛瓦像是突然被人浇了盆冷水,周身一阵战栗。他真想走过去给这多嘴多舌的家伙狠狠一记耳光,痛骂他一顿,但终究还是克制住,只是把话题岔开,没有让他再说下去:
“您就叫圣波坦吗?”
对方不假思索地答道:
“不是,我叫托马斯。圣波坦是报馆里的人给我起的绰号。”
杜洛瓦把帐付了,说道:
“我看天不早了,我们还有两位大人物要采访呢。”
圣波坦哈哈大笑:
“您也未免太老实了。您难道真的以为,我会去问那中国人和印度人对英国的所作所为有何看法?在他们的看法中,有哪些符合《法兰西生活报》读者的口味,我难道不比他们更清楚?这样的中国人、波斯人、印度人、智利人、日本人等等,经我采访过的,已不下五六百之多。在我看来,他们的回答是那样地千篇一律,毫无二致。因此只须把最近一次访问记拿出来一字不差地重抄一遍,便可交差。需要更改的,只是被访者的相貌、姓名、头衔、年龄及其随从的有关情况。这方面可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否则《费加罗报》和《高卢人报》很快会毫不客气地给你指出来。不过对于这一点,你也不用担心,有关情况,布列斯托尔饭店和大陆酒家的门房不消五分钟便会给我们讲述清楚。我们可以一面抽着雪茄,一面徒步走去。结果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在报馆稳拿五法郎的车马费。亲爱的,一个人如讲求实际,就应这样做去。”
杜洛瓦问道:
“这样说来,当个外勤记者是很有油水的了?”
圣波坦故作神秘地答道:
“是的,不过同写社会新闻相比,也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因为那里面可有变相的广告收入。”
他们于是离开咖啡馆,沿着大街向玛德莱娜教堂走去。圣波坦突然向杜洛瓦说道:
“这样好不好?如果你有事,请尽管去办。这件事,我一个人足可应付。”
杜洛瓦同他握了握手,便离开了他。
一想到他晚上要写的那篇关于阿尔及利亚的文章,他心中就烦躁不已,只得现在就开始打起腹稿来,于是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把各种各样的见解、看法、结论和轶闻都汇集起来。不知不觉中,他已来到香榭丽舍大街的尽头。举目四顾,人迹寥寥。诺大的巴黎,在此盛夏炎炎的时节,几乎已成为一座空城。
他在星形广场的凯旋门附近,找了家小酒馆填饱肚皮,然后沿着环城大街,慢慢地徒步走回寓所。一进门,就赶紧坐在桌边,写那篇文章。
可是目光一落到面前摊开的白纸上,刚才想好的那些东西,像是不翼而飞似的,转眼之间便从他的脑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搜尽枯肠,试图把它们重新找回,即便是一鳞半爪,也要先写下来。然而这些东西像是在同他捉迷藏,他刚要抓住,马上又溜掉了;要不就是突然乱糟糟地一齐向他涌来,使得他不知从何入手,因此无法理出头绪,分别加以装点。
这样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苦斗,倒是已有五张白纸被他写得密密麻麻,不过全是些有头无尾的孤立语句。面对这尴尬的局面,他不由地认为:
“看来我对这一行还不完全摸门,必须再去请教一番。”
这样一来,他势必又有可能去同弗雷斯蒂埃夫人在一起呆上一上午,两个人长时间地促膝而谈,气氛是那样柔和、亲切、热诚。一想到这里,他心中便激荡着一股热望,久久不能平静。于是赶紧上床就寝,生怕自己会忽然回心转意,又去写起来,并将文章写得很好,从而使这满腔希望成为泡影。
第二天,他比平时起得要晚,因为他不想让这会面的快乐来得太为匆忙,而先在那里领略了一番。
当他到达弗雷斯蒂埃家的时候,十点已经过了。他按响了门铃。
前来开门的仆人对他说道:
“先生此刻正在工作。”
杜洛瓦没有料到弗雷斯蒂埃现在会在家里,但他不想就此离去,说道:
“请告诉他是我来了,我有急事。”
过了片刻,他被带到曾和弗雷斯蒂埃夫人度过一段美好时光的书房里。
弗雷斯蒂埃穿着睡衣,脚上套着一双拖鞋,头上戴着一顶英国小圆帽,正坐在他昨天坐过的椅子上。他妻子仍旧穿着那件洁白的晨衣,嘴上叼着香烟,身子靠在壁炉上,在给他丈夫口授什么。
走到书房门边,杜洛瓦停了下来,讷讷地说道:
“很是抱歉,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弗雷斯蒂埃扭过头来,一脸怒气,毫不客气地向他吼道:
“你又有什么事?快说,我们正忙着呢。”
杜洛瓦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没什么事,请原谅。”
弗雷斯蒂埃的火气更大了:
“这是哪儿的话?别绕圈子了。你在这个时候闯到我家来,难道只是为了随便走走?”
杜洛瓦慌乱不已,只得如实相告:
“那倒不是……我是想……我那篇文章……还是未能写出。上一次承蒙你……你们的关照……我于是……斗胆前来……希望……”
弗雷斯蒂埃没有让他再说下去: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以为,你的活可以由我干,而你,只需到月底去会计那儿领你的薪俸就行了?这钱是这样好拿的吗?”
他妻子仍在抽着烟,一言未发,脸上漾着一丝捉摸不定的微笑,似乎在掩饰她内心的想法:此情此景实在好笑。
杜洛瓦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
“对不起……我原来以为……我原来想……”
不想突然间,他以清亮的嗓音一口气说道:
“夫人,对于我的冒昧,万望原谅。您昨天帮我写的那篇文章实在无与伦比,特再次向您表示我诚挚的谢意。”
他深深鞠了一躬,接着向弗雷斯蒂埃说道:
“我下午三点去报馆。”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步履如飞,口中不停地嘟哝道:
“行呀,这篇文章看来得由我自己写了。我一定要独自把它写出来,让他们瞧瞧……”
一回到住处,他便带着满腔怒火,迫不及待地伏案疾书。
他接着弗雷斯蒂埃夫人已经给他铺设好的文章脉络,挖空心思,拼凑了一些报章上的连载小说中常可见到的那种情节离奇的故事,以中学生的蹩脚文体和军人的生硬语气,拉拉杂杂、华而不实地写了一大篇。不到一小时,这荒谬绝伦、很不像样的文章也就算是写好了。嗣后,他胸有成竹地拿着这篇东西赶往报馆。
他在报馆里首先遇到的是圣波坦。圣波坦一见到他,便意味深长地使劲握着他的手说:
“我采访中国人和印度人的那篇报道,你想必已经见到。真是滑稽透顶,整个巴黎都在津津乐道。可是我压根儿就没去见他们。”
当天的报纸,杜洛瓦还没看,因此赶忙找来,将这篇题为《印度与中国》的长文匆匆看了一眼,呆在一旁的圣波坦给他指了指文中特别有趣的段落。
恰在这时,弗雷斯蒂埃急匆匆地跑了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们说道:
“啊,你们俩在这儿,我正有事要找你们。”
说着,他把当晚需要弄到的几条重要政治新闻,向他们作了一番交待。
杜洛瓦趁便把写好的文章拿了出来。
“这是关于阿尔及利亚的第二篇文章。”
“很好,给我吧。我这就给老板送去。”
他们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
圣波坦于是拉着他的这位新伙伴往里走去。到了走廊里,他向杜洛瓦说道:
“去过会计那儿吗?”
“没有,干吗?”
“干吗?当然是领钱喽。看来你还不知道,每个月的工资总要想着提前去领,天晓得随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这……这敢情好啊。”
“我带你去认认门,这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儿给钱很痛快。”
这样,杜洛瓦走去领了二百法郎的月薪,外加头天那篇文章的稿酬二十八法郎。昨天从铁路部门领到的那笔钱,才刚刚花去一点。二者加在一起,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