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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与绝望相互间的对立之中,沉重之间夹杂着幽默,幽默之中隐含着忧伤。这本书以充实、广博、丰满的特点,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纷繁、困苦、震撼然而美丽的世界。
在本文的开篇,我提到一部佳作就是一个谜。作为结尾,我想说佳作不仅本身神秘,而且向我们揭示着神秘。一部伟大的作品可以改变读者,改变他的观念,改变整个世界。这正是阅读《走下坡路的男人》对于我们所产生的效果。当我们的眼睛仍停留在字里行间时,我们赞叹这本书本身,赞叹它的恢宏,它的智慧,它美轮美奂的艺术。当我们抬起头,我们就像刚刚第一次看到这片世界一样,世间万物的那些光彩熠熠的细节更加清晰、明了。我们有机会赞叹自己所见到的每一个人的微观世界。我们重新认识这世界永无穷尽的可能。
赵伐译
第55节:译后记(1)
译后记
据说范德海格是从达尔文《人的进化》(TheDescentofMan)一书的标题获得灵感,把本书其中的一个短篇取名为〃人的退化〃(ManDescending),并以此作为整本短篇集的书名。尽管出于吸引读者的考虑,译者最终还是把书名〃ManDescending〃译成《走下坡路的男人》,但〃Descent/Descending〃的一语双关对理解全书的主题还是有所启发的。〃Descent〃一词有〃(由上而下的)进化、演化、发展、继承〃之意,在达尔文的笔下指人类由猿到人的进化,表达的是一个由低级形态到高级形态的发展历程。〃Descend〃作为动词,其现在分词形式在〃ManDescending〃一词中更强调由上而下的跌落(抑或堕落),在范德海格的笔下则用来表达人生的一种每况愈下的状态,一段下降而非上升的轨迹,退化而非进化的经历,而他的12个短篇就是描述人,尤其是男人,在这段人生历程的下坡路上的心态和情感。正如〃走下坡路的男人〃中的主人公埃德所说:〃现在,我知道自己开始向下走了,不紧不慢地,却终将跌入自己人生曲线的底部。惯性会让走下坡路的男人加速下落,而他惟一的选择,只剩下要不要享受下落途中的景色了。〃
范德海格笔下的男性在这段下坡路上个个都碌碌无能,放浪形骸,充满惰性,但妄想自己神勇无比的能力却非同一般。他们大多在职场上失意,在家庭中落魄,被朋友视为怪物,被家人当成负担,但他们内心却自恃英勇,不甘沉沦,徒劳地试图改变自己业已步入的人生下降轨道,这也许正是每个故事的悲情所在。他们当中,有的失业后像唐吉珂德那样只身挑战世俗最后被扔进了疯人院(〃我从恺撒那儿学到的〃),有的好心帮人却遭人利用最终被误诊为心理异常的精神病人(〃去俄国〃),有的与现实格格不入,退休后追寻年轻时向往的异乡美景却发现事过境迁、今非昔比(〃离乡人的聚会〃),有的身患恶疾但仍锲而不舍地感受生活的完美细节,寻求人生完美的味道(〃体验完美〃),有的被妻子的家人斥为无能之辈恼怒得居然大打出手结果丢尽了脸面(〃团聚〃),有的自觉被人戴了绿帽却又无能为力甚至挨揍(〃走下坡路的男人〃),有的与自己女友的母亲斗智斗勇但终究还是败在老太婆的手下(〃看客〃),有的因为志大才疏被自己的妻子抛弃只能在想象中重拾自我(〃山姆、瑟伦与埃德〃),有的临死前还要奋力抗争,希望能赢得原本属于自己作为人所应有的尊严(〃跳舞的熊〃)。这些男人有一个共通的特点:他们都能清楚地理解自己的困境,同时也有明确的意志想要改变这种困境,但正如丹麦哲学家瑟伦·克尔恺郭尔所说,〃个人的能力,可以用他的'理解'与'意志'之间的距离来衡量。一个人能够'理解'的东西,他必须同样能逼迫自己以'意志'去完成。在理解与将意志付诸实践之间,就是借口与逃避存在的空间。〃这些男人没有能力超越理解去给自己的意志一个自由发挥的机会,而是在各种借口和逃避中消磨生命。〃借口〃和〃逃避存在〃以及责任感缺失似乎成了他们的通病。
相形之下,短篇集中的那些女性却大多精明强干,声色俱厉,权力在握。比如,〃看客〃中的布拉德利奶奶〃身材健硕,差不多6英尺高,能背起180磅的重物〃,〃身处在不幸与悲惨的家族中心,如磐石一般〃,〃秋天要杀鸡的时候,她总是情绪很高〃。在与自己女儿的男友汤普森的较量中,她老谋深算,巧施伎俩,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这个〃披头士〃撵出了家门。〃跳舞的熊〃中的哈克丝太太居然反仆为主,发号施令,横行霸道地主宰着垂死老头贝斯基先生的家务甚至他的生活。〃团聚〃、〃走下坡路的男人〃和〃山姆、瑟伦与埃德〃三个短篇中的妻子形象也基本上出自一个原型:她们聪明强悍,对自己的丈夫大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怨愤。她们的存在和强势恰恰反衬出男性的孱弱与无能。
第56节:译后记(2)
在这场为了权力而拉开的男女之间、男人与男人之间、男人与社会之间的争斗中,男人的失败和屈辱总是贯穿其中的必然结果。从不谙世事但又被迫生活在权力夹缝中的小男孩,到无所作为只得用自以为是的态度傲视一切的青年男子,最后到生活无法自理只能忍受他人肆意欺辱的老头子,书中的12个短篇拼缀起了男人的一幅从小到老失意落魄的完整形象:为了自尊,他们只得儿时甘当看客,在男女博弈的天平上趋奉权势为求自保;年轻时玩世不恭,用他们那一点点诡诈的雕虫小技博得他人的几声嘲笑,以此来维持自己仅存的作为人的价值;年老后蜗居家中,或者遁入曾经的梦想,苟延残喘之际还必须为了要活得有尊严而徒劳地抗争。读完这些故事之后,也许大家会问:这些男人为什么会失败?他们人生悲剧的根源究竟在哪里?我们或许可以归咎于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生存环境,或者他们的性格缺陷,意志或责任感的缺失,或者社会的因素,比如失业、酗酒、虚伪、世态炎凉,等等。但读完最后一个短篇〃山姆、瑟伦与埃德〃之后,我们似乎可以从主人公埃德的顿悟中找到答案:〃这些人因为在变化,因为处在一种变迁流动的状态之中,因此在我看来很不真实。〃埃德之所以与他的妻子、朋友乃至整个社会格格不入,是因为别人在变,而他却没有。在他看来,没有改变的才是真实的、可信的。其实,这是他们失败的真正根源所在。在光怪陆离、日新月异的社会变革中仍然死抱着过去的价值观和曾经的梦想,这正是他们的可贵、可笑、可叹和可悲之处。可贵在于他们勇于用自豪的力量去搏击世俗的那种改天换地的滔滔洪流,可笑在于他们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却又是那么的不自量力,可叹在于他们是孤独的,无助的,只得单枪匹马面对命运的必然安排,可悲在于他们不能与时俱进,而是沉湎于旧时的幻想和观念,大有美国南方文学中那些悲剧人物醉心于陈腐、忠实于破败的悲壮气魄,如福克纳〃纪念艾米莉的一朵玫瑰花〃中的艾米莉小姐。无独有偶,在一次访谈中,范德海格毫不回避地宣称自己的创作正是受到美国南方文学即哥特式小说的影响,尤其是作家欧多拉·韦尔蒂(1909…2001)和弗兰纳里·奥康纳(1925…1964)的熏陶。假如读者有心把他的作品与美国南方文学联系起来阅读,或许会发现他的作品同样也表现出强烈的历史感、失败感和痛苦感,他的人物其实很多也折射出韦尔蒂、奥康纳、福克纳等笔下的形象,如《喧嚣与骚动》中的昆丁·康普生。
范德海格笔下的男女都是些平凡的角色,所谓反英雄角色,但他对他们的塑造却远非平凡。从他们的对话,从对他们言行的比喻,从他们周遭环境的描绘等等,无时无处不饱含着作家对于他们的关注和同情,不包含着传神的意象、丰满的描绘和生动的幽默,寥寥几笔之后栩栩如生的形象就会跃然纸上。正因为如此,译者在传达人物形象时,非常注意保留原著的那份情趣,那份真诚,努力把作者对他角色所倾注的热情、关爱、幽默尽可能忠实地传达出来,不仅形似,更要神似。但愿这努力能够实现译者的初衷,能博得读者赞许的一笑。
赵伐
2008年春节写于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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