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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各营将士都在催发,你就赶快过过目吧!”
曾国藩接过来,一张张地翻看。保举单上的名字,曾国藩大部分不认识,也弄不清各人
的功劳如何,明知其中必有许多不实之处,他也无可奈何,正要提笔签字,却突然看见了一
个名字:“厚二,这个金益民是不是金松龄的儿子?”
贞干点了点头。曾国藩发怒了:“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就请以把总尽先拔补,赏戴
蓝翎,给人知道岂不笑掉大牙!”
曾贞干不慌不忙地解释:“大哥,自从金松龄被处死后,他的老母妻儿活得太可怜了。
我知道大哥后来对此事也有些后悔,但人已死,无可挽回,便只有对他的儿子尽点心意了。
大哥不要忘记了,金益民的爷爷曾经救过母亲大人的性命。”
“到底是个小孩子,又远在湘乡,离谱太远了。”曾国藩说,口气明显地缓和了。
“待到长大成人,只怕仗早就打完了!”曾国荃凑过脸来,插了一句。曾国藩沉吟片
刻,再次提起笔来,写了两个字:照缮。兄弟三人正准备就寝,外面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
蹄声,大家都深感突兀,不约而同披衣向门外走去。刚出房门,康福捧着一个木匣正从大门
口走来:“大人,朝廷来了紧急公文。”
曾国藩急忙接过木匣进了屋。木匣打开了,露出一份兵部信套,上面赫然写着:六百里
日夜传递,送东流两江总督曾大营。“为何这般火急?”他匆匆拆开信套,一行字跳进眼
中,只觉两眼一黑,手一软,人瘫倒在椅子上,兵部咨文从手中飘落下来……
曾国藩第二部——野焚
二鼎之轻重,似可问焉——
原来,兵部咨文报告了一桩天崩地裂的事:咸丰皇帝已于七月十六日驾晏热河行宫,皇
长子载淳即位为新主。大行皇帝临终前托孤于八位顾命大臣,他们是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
华、六额驸景寿、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肃顺、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奉上
谕,各省将军、督、抚、都统概遵成例,不要来热河叩谒梓宫。
过一会儿,曾国藩回过神来,吩咐九弟满弟连夜布置灵堂,传令阖城官吏,明天一早成
服,会集于总督衙门,给大行皇帝行哭拜礼。两弟走后,曾国藩把房门紧闭,静静地思索着
这突发的重大变故。
皇上只有三十岁,正当盛年,虽有体弱多病、常常咯血的传闻,但曾国藩从没有想到皇
上会这么快地崩驾。尽管这些年来,皇上对自己有过猜忌,但总的来说还是信赖、依畀的,
尤其是去年实授两江总督,这表明猜忌已大为消除。有此际遇,本人生大幸,正要乘风远
飏,岂料……曾国藩心里很痛苦,叹息自己命运多蹇。他拿起兵部咨文,将八个顾命大臣的
名字再细细地看一遍。新主只有六岁,国家的大计今后都在这八个顾命大臣的手中,自己的
命运,湘勇的命运,乃至东南大局的命运,都将听命于这八人的安排。八大臣中载垣、端华
都是袭爵的王爷,名位极高,人却平庸,景寿是个驸马,为人木讷谨慎,无所作为,名列第
四的肃顺,是曾国藩熟悉而钦佩的人。他干练刚明,早为朝野所知,尤其是力主起用汉人平
乱,足可证明他是满蒙亲贵中有识之士。曾国藩永远记得,当年的出山,正是基于肃顺向大
行皇帝的荐举,而去年的实授江督,更是因为得力于肃顺对大行皇帝的劝说。
没有肃顺,说不定会没有今日的三军统帅;没有肃顺,说不定现在仍处在孤悬客位的尴
尬局面。曾国藩是感激肃顺的。但肃顺太专权,太跋扈了,积怨甚多,仇人甚多,曾国藩一
直审慎地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不亲不疏的关系。另外四人都唯肃顺马首是瞻。端华是肃顺
的异母兄,载垣与端华亲如兄弟。这样看来,除开一个景寿外,其余七人都是一党,这一党
的首领便是肃顺。顾命大臣,远者如南北朝的傅亮、徐羡之,近者如本朝的鳌拜,都没有好
下场。顾命大臣地位太高,权力太大,既为别人所嫉恨,又难尽如新主之意。一旦新主羽翼
丰满,根基巩固,便会嫌顾命大臣的束缚。而顾命大臣又往往自恃功高,不甚敬重新主,也
就容易为新主制造加害的口实。对于这些复杂的君臣关系,曾国藩是揣摩得很透彻的。何况
现在这个顾命大臣的首领是如此地刚愎自用,不得人心,又是如此明显地结党拉派,自我孤
立,他能“顾”得久吗?曾国藩为肃顺的前程捏着一把汗。
第二天一早,安庆城里的文武官吏们一齐前来督署,身着素服的曾国藩带着他们,在大
行皇帝的牌位面前三叩九拜,然后放声大哭。曾国藩想起咸丰帝对他的恩德,动了真情,眼
角边不断流出泪水。曾国荃和大部分官吏们只是阴沉着脸,干号了几声。
正哭拜之际,胡林翼赶来了。他是特为来安庆祝贺的,进城后见到素灯白花,惊问其
故,才得知这一消息。胡林翼赶忙驱马来到总督衙门,来不及与曾国藩等人打招呼,先对着
咸丰帝牌位大哭了一通。哭临结束,曾国藩置办素酒,为胡林翼洗尘。吃过饭,二人携手来
到签押房。曾国藩吩咐荆七,今日一律不见客,他要与这位心心相印、足智多谋的老友畅谈
当今的局势。
“大行皇帝驾崩,既感意外,又不感意外。”胡林翼平静地说。他没有曾国藩那么多的
忧心,且自己正患咯血,极需保养,他哭临纯粹是演戏。“应甫、壬秋这一年来,信里都提
到圣体不康,京师知内情的人都说,皇上的病难以痊愈。不过,毕竟只有三十岁,也太早
了,我又感到意外。”
“大行皇帝即位十二年,长毛就造反十二年,没有过一天安宁日子。去年洋人兵临京
畿,被迫秋狝木兰,身体原就弱,又受此奇辱,更是雪上加霜呀!”曾国藩的情绪仍在悲痛
之中。…wAp.zZzcn.com
“本来,京师有恭王在那里应付,洋人的事也平息了,大行皇帝在热河好好休养休养,
身体也就会日渐好转。偏偏大行皇帝年轻,放任自己,不知爱惜,终于越来越不济。”胡林
翼不悲痛,反倒不讲情面的揭穿了咸丰帝毙命的老底。他出身官宦之家,年少时也是个浪荡
子弟。二十岁那年,时任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的胡达源,下狠心把儿子死死地打了一顿,这
一顿打把胡林翼打转了,二十四岁乡试高中,第二年连捷中进士点翰林。胡林翼虽然以后克
己修身,但可惜,少年放荡时得下的痼疾却害了他一生,不仅身体孱弱,更使他后悔莫及的
是,三妻四妾没有给他生下半个子女。因为有这层缘故,胡林翼对咸丰帝的死因看得清楚。
素来谨慎的曾国藩从不在人前谈论皇上的事,更何况是皇上不光彩的私生活。他有意转
了话题:“新年号定作祺祥。”
胡林翼思考了一下说:“这两个字像是出自《宋史·乐志》:‘不涸不童,诞降祺
祥。’”
“正是,正是!”曾国藩十分佩服胡林翼的博学强志。刚接到兵部咨文,看到“祺祥”
这个年号时,曾国藩想了很久,想不起出自何典,最后还是身边的幕僚们翻了半夜的书才查
出,不料胡林翼随口就答了出来!
“这个年号取得好,无疑出自八大顾命大臣之手。国家虽遭大变,有这批老成谋国的大
臣掌舵,看来不会出乱子。”曾国藩有意这样说,他要借此试探一下胡林翼此时的态度。
“涤生,今天就我们两人,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对于国事,我没有你这样乐观。”胡林
翼的城府没有曾国藩的深,在多年交情深厚的老友面前,他是愿意敞开心扉的。
“上面的事,你素来比我灵通。”曾国藩亲手给胡林翼斟上茶。
“顾命八大臣牵头的名为载垣,其实不是他。”
“是哪个?”曾国藩明知故问。
“肃顺。”胡林翼说。他近来身体很差,时常咯血,本来就略长的脸,这下因干瘦松
弛,越发显得狭长了。“肃顺这人聪明能干,敢作敢为,自是朝廷中数一数二的人,但办事
手段太狠了一点。咸丰八年为科场案杀柏葰,至今使人心冷,近来又为户部宝钞处案严办了
一批大员,京师物议沸腾。肃顺的仇怨太多了。”
“是的,峣峣者易折,太刚直的易招怨恨。”曾国藩想起咸丰三年至六年这段期间,在
湖南、江西屡遭挫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