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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一动也不动。他们望着这个方形黑洞,象是脚下生了根,又象是受到催眠,身体都僵化了。黑洞里冲出一股发了霉的恶臭。
勒斯基第一个开口说话:“老天爷,这是什么味道呀?”
“给我个亮儿。”皮特吩咐一个工人说。
有人递过一盏手提荧光灯。皮特把它扳亮,蓝幽幽的白光照进了保管库。
他们看到十个木箱,都用皮带捆得紧紧的。还看到另外一件东西,它使大家的脸色象鬼一样的苍白。那是一个男人的干尸。
第七十七章
他躺在保管库的角落里闭着眼睛,眼窝下陷,皮肤黑得象仓库屋顶上的油毡。肌肉组织干缩,贴在骨架上,从头到脚都发了霉。他看上去象是一块发了霉的面包。只有头上的白发和胡须还完整地保留下来。尸体周围一汪粘液,空气湿漉漉的,如同保管库的四壁泼上了一桶水似的。
“不管是谁,他还潮湿的呢。”肯珀面带恐惧地喃哺说道,“经过这么多年,这怎么可能呢?”
“人体有一半以上是水分,”皮特平静地回答,“只不过是因为室内空气不足,不能把这些液体蒸发掉。”
唐纳转身走开,不敢看这一种恐怖的景象。“他是谁?”他尽力忍住不呕吐出来。
皮特无动于衷地看着这具僵尸:“我想我们会发现他的名字叫乔舒亚·海斯·布鲁斯特。”
“布鲁斯特?”西格兰姆轻声说,他那受惊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为什么不是他呢?”皮特说,“还有谁知道保管库里放着这些东西呢?”
肯珀海军上将很惊讶地摇摇头。“你们想象得出吗?”他肃然起敬地说,“当这艘船沉向海底的时候,在这个黑窟窿里等死是什么滋味?”
“我不想研究它。”唐纳说,“我可能到下个月都天天夜里作恶梦。”
“他确实可怕。”桑德克困难地说,他看看皮特悲伤的脸容,似乎显得知道内情。“你知道这件事吗?”
皮特点点头:“比加洛海军准将事先警告过我。”
桑德克猜测地打量着他,但没有说什么,却转身对一个船厂工人说:“给验尸所打个电话,让他们把尸体搬出去。随后把这里打扫干净,保持清洁,直到我给你别的命令。”
船厂工人们用不着人家催促。他们都象变魔术似的离开货舱不见了。
西格兰姆用力抓住勒斯基的胳膊,使那个矿物学家吃了一惊:“好啦,赫布,现在该你登场了。”
勒斯基犹豫地走进库内,跨过僵尸,撬开一个装矿石的箱子。他放好仪器,开始分析矿石。
人们在保管库外踱来踱去,好象过了一辈子似的,那时候他才抬起头来,露出迷惑不解而又不相信的样子。
“这些东西没有一点用处。”
西格兰姆走近一些:“再说一遍。”
“没有一点用处。连微量钅拜的痕迹都没有。”
“试一试另外一箱的矿石。”西格兰姆气喘吁吁地说。
勒斯基点点头,继续工作。可是另一箱矿石依旧是这样,下一箱也是如此,直到十箱矿石撒满一地。
勒斯基的脸色好象要发病的样子。“矿渣……全是矿渣……”他结结巴巴地说,“都是普通砂石,任何一条路基上都能找得到。”
勒斯基的语声中已经没有什么迷惑不解的口气,泰坦尼克号货舱里变得更加沉闷了。
皮特默不作声地看着地上。每个人都盯着这些石块和箱子,他们麻木的头脑竭力想理解这惊人的现实状况,理解这无可否认的可怕事实——什么打捞工作,筋疲力竭的劳动,天文数字船的开支,芒克和伍德森的死亡都是毫无价值的。钅拜,没在泰坦尼克号上,也从来不曾到过这条路上。他们都是七十六年前一次残酷恶作剧的牺牲品。
西格兰姆终于打破了静寂。他的神经病终于触发了,在昏暗的光线里他笑着,他的笑变成了鬼嚎般的哈哈大笑,在货舱里到处回荡。他冲进保管库,抓起一块石头向着勒斯基的头部侧面扔去,一缕鲜血淌到盛矿石的黄色木箱上。
他在歇斯底里的极端痛苦中哈哈大笑,一面向乔舒亚·海斯·布鲁斯特的腐朽尸体扑去,把他的头颅撞向墙壁,直到它离开脖子落入他的手中。
西格兰姆把那个丑恶的东西捧在面前,突然看到那羊皮纸般的黑嘴唇裂开来,似乎在可怕地微笑着。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布鲁斯特的同样抑郁心情通过时间的迷雾传给了西格兰姆,把这个物理学家拉进疯狂的深渊,从此再也无法摆脱。
第七十八章
六天以后,唐纳走进旅馆的饭厅。桑德克海军上将正在那里吃早餐。
唐纳在桌子对面一张空椅子上坐下:“你听到最新消息吗?”
桑德克放下正吃着的炒免 “要是还有什么坏消息,你还是不说为好。”
“今天早晨我走出房门时给他们截住了。”他把一张新折起来的纸扔到蒙前的桌子上,“这是叫我出席国会调查委员会的传票。”
桑德克看也不看那张纸,就又叉起一块炒蛋:“祝贺你。”
“你也有一张,海军上将。联邦法院的执行官此刻正躲在你办公室的前房间里,等着塞一张给你呢。”
“幕后是谁?”
“代表怀俄明州的一个新上任的笨蛋参议员,他想在四十岁以前就出头露脸。”唐纳拿出一块揉皱纳手帕擦擦汗涔涔的前额 “这个蠢驴甚至一定要让吉恩出席作证。”
“这个我倒要看看。”桑德克推开盆子,身子靠到椅背上,“西格兰姆怎么样了?”
“这个病有个怪名,叫作狂郁精神病。”
“勒斯基怎么样?”
“缝了二十针,严重脑震荡。他下星期里该出院了。”
桑德克摇摇头。“我希望今生再也不会遇到这种事。”他喝了一口咖啡,“这件事我们怎么办?”
“昨天夜里总统从白宫亲自给我挂了电话。他说我们要有什么说什么。他最不愿意卷进乱七八槽互相矛盾的谎话之中。”
“西西里计划怎么样?”
“我们打开泰坦尼克号保管库以后,它就立即完蛋了,”唐纳说,“我们没有旁的办法,只好把事情始末和盘托出。”
“为什么家丑必须外扬?这样有什么好处?”
“这就是民主的灾难。”唐纳无可奈何地说,“什么事情都要正大光明公开出来,哪怕会向不友好的国家泄露机密也不管。”
桑德克用手捂着脸叹了口气:“好吧,我想我得另找工作了。”
“没有必要。总统答应发表一个声明,大意是说这个计划失败的全部责任由他一人承担。”
桑德克摇摇头:“不好。我在国会里有好几个对头。他们事先就嚷嚷着要逼得我辞去海洋局的职务。”
“可能不会发生这种事。”
“在过去十五年中,甚至自从我升到海军上将以来,我就不得不对这些政客使用两面手法。相信我的话,这件事非常糟糕。这件事了结之前,凡是和西西里计划以及打捞泰坦尼克号的工作多少有些牵连的人,如果能找到打扫马厩的工作就算他走运了。”
“这件事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确实感到遗憾,海军上将。”
“请相信,我也一样。”桑德克喝完咖啡,用餐巾抹抹嘴。“告诉我,唐纳,发言次序是怎么安排的?这位怀俄明州的有名参议员想让谁第一个发言作证?”
“据我了解,他打算先了解打捞泰坦尼克号的情况,顺藤摸瓜把米塔处拉进来,最后涉及到总统。”唐纳拿起传票,塞进上衣口袋里,“他们很可能让德克·皮特第一个作证。”
桑德克看着他:“你是说皮特吗?”
“对啦。”
“真有趣,”桑德克轻声说,“非常有趣。”
“你使我感到莫名其妙。”
桑德克把餐巾整齐地叠好放到桌子上。“你不知道,唐纳,你也不可能知道,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刚把西格兰姆抬出泰坦尼克号,皮特就无影无踪了。”
唐纳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肯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他的朋友们知道吗?乔迪诺知道吗?”
“你以为我们在设法拉他吗?”桑德克嚷道,“他走啦,不见啦,好象钻到地里去啦。”
“可是他必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
“他倒是说过一些话,可是没有什么意义。”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要去找索斯比。”
“索斯比到底是谁呢?”
“我要知道才怪呢。”桑德克说,“我要知道才怪呢。”
第七十九章
皮特驾驶着租来的罗佛轿车,小心翼翼地在雨后滑溜的狭窄乡间公路上驶去。夹道种着的高大山毛榉树似乎蜂拥而来,从它们树叶上掉下无数水殊,敲打着汽车的铁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