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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妇女脸上挂不住,急的指着窗户说:
“你嘴里胡突噜的是什么,屋里有人家同志!”“同志也不是外人,”中年妇女说,“同志也爱听这个。”
青年妇女跺跺脚,背起口袋来,嘟念着:
“我是为的快交公粮,谁来和你斗嘴致气呀!”
“你说什么?”中年妇女格登一声把碾子停了。
“公粮!”青年妇女喊叫着。
“你的嘴早些干什么去了?”中年妇女赶紧扫断了推得半烂的粮食,“你呀,总得吃了这不好说的亏!来,你快先推。”
青年妇女转回来,把口袋里的金黄的谷子倒在碾盘上,笑着说:
“醒过人味儿来啦!”
“我是看在那些出征打日本的人们的脸上,”中年妇女说,“这年头什么也漫不过抗日去!”
她头上顶着一个簸箕,左胳膊挟着一个簸箕,右手拿着笤帚,挺挺直直的走了。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子来,说:
“大妹子,你可把米碾细点。你的汉子和我的汉子全在前方。他们穿的还是我们织的布,吃的还是我们种的谷。”
“你那高粱还推不推?”青年妇女问。
“不推了,这样贴饼子正合适。”中年妇女走着说,“为了他们呀,我在家里吃糠咽菜也甘心!”
青年妇女默默的把谷铺好。她的身子很单薄,推着碾子有点吃力,天快黑了,有几只麻雀飞回来,落到碾棚的檐上,它们唧唧的叫着,好像在催促。
一个女孩子跑来。这女孩子穿的衣服很瘦很短,裤子又狠狠的往上兜着,身体显得格外结实俐落。她过去一帮手,大石碾立刻就轻快起来了。
“你不来,我着实费劲哩,”青年妇女高兴的说,“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考试来呀!”小姑娘笑着说,“题儿很难答。我到家放下书包就跑来了。”
“回头和我一块吃饭去。”青年妇女说。
天黑了,她们要点着碾棚里挂着的小油灯,小女孩扒着变吉哥的窗台来借洋火。变吉哥问她:
“你和她是一家?”
“不是。”小姑娘说。
“你们经常互助?”变吉哥又问。
“嗯。”小姑娘笑着答应,“我这个嫂子是抗属,我应该帮她做活。你问我们这个干什么呀?”
“唔,”变吉哥说,“我可以给你们编写一个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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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变吉哥也常常编写一些小剧本。
变吉哥编写的剧本,在题材上,虽然也不外是青年参军,妇女支前,拥军优抗,送交公粮,但是在他的每一个小戏里,都有真实的群众生活的情调。
他的编剧和他的绘画一样,并没有经过多少明师的指点,差不多都是自学自纂出来的。幼小的时候,他跟着一个堂叔父,在冬闲期间,学习过一本千字文,没有纸笔,他用镰刀在村边的土寨墙上习字。后来学习绘画,他才认识和积累了更多的文字。在他的生活里,凡是遇到印着和写着字的东西,他都非常尊重和珍惜,对于学习文字,他有超过一般人的热诚。村中街头上的公私告白,粘在人家立柜上的喜帖,他都认真的去读。流浪画庙的年代,对于那些用木炭或是粉块题在破庙墙壁上的诗句和谜语,尤其感到兴味,总是尽情的欣赏和批注。至于那些躺在道路上的残断的古碑,庙宇里悬挂的匾额,他就更当做伟大的作品来仰慕了。
结婚的那年,他称了几斤旧报纸,自己裱糊的新房,乡间的画匠都兼有纸匠的技能。在风雨天不能外出的时候,他在炕上,仰着立着,挨篇挨段,读完了所有报纸上的文字。这间用废报裱糊的小屋,成了他的藏书库和文化宫,等到报纸被烟熏火燎,不能辨认的时候,他还能指出在屋顶上有一篇什么故事,炕头上有一则什么新闻。包了杂货的旧书篇页,他也是仔细的读过,然后保存起来。
他喜欢听人讲说故事,在外边画庙那些年,冬天的夜晚,他常常和那些小贩,同宿在山村的小店里。他有机会听到了很多很好的故事,有时也受骗。一天下了大雪,小店的炕上早早的就挤满了人,后来的一个卖线货的客人,只好蹲在地下,他看见变吉哥睡在热炕头上,很是舒服自在,就说:
“这样冷天,我们来说个故事吧?”
“你会说故事?”变吉哥一翻身坐起来。
“我会讲《西游记》。”卖线货的说,“平常忙着做买卖,我轻易不说罢了。”
“那太好了,”变吉哥催促着,“你快讲吧,人们一定爱听。”“这样公平吗?”卖线货的说,“你们睡在热炕上,叫我这说书的蹲在地下。”
“说的有理。”变吉哥说,“伙计们,那我们就给说书先生挤出一个地方来吧!”
可是,那些客人们都纹丝不动。他们好容易睡下了,宁可放弃听书,也不肯缩小自己既得的地位。
“这样吧,”变吉哥说,“你上来在我这个地方睡,我下去在你那个地方蹲着。”
他们换了一个位置。实线货的拿着会讲故事的架子,安排好自己的行李,慢慢的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眯缝上眼。
“你可讲呀!”变吉哥说。
“唔,”卖线货的说,“讲什么?”
“西游。”变吉哥在地下冻得直打颤。
“好。我讲。话说:唐僧取经到东天,骑着草白呜哇大叫驴……”实线货的并不会讲故事,他不过借这个名义,骗取一夜的热炕,而且当别人指出他的错误,他终于生了气,说:
“我不会讲。你会讲,你就讲给我听吧!”
等到别的人真的讲起来,才证明他既不会讲故事,也不是一个真正的鉴赏家,他睡着了。
变吉哥更好看戏,他能看到的只是在乡间跑大棚的那些戏班。只要戏唱得好,不分寒暑,他可以跑出二十里外去看夜戏。看完戏走回家来,天就亮了。前些年,这一带来了一个唱青衣的,叫小出云。变吉哥看她看的入了迷,他制了一些卖给小孩们的耍货,跟着这个青衣跑了四个台口。戏班在一个地方唱完四天,当夜就坐上接戏的大车,赶到另外一个地方演出,有时竟在一百多里以外。变吉哥也就背上他那不值钱的耍货跟了去,耍货里有红油的小轿车、小皮鼓,黄油的小碌碡、小木枪,把它们摆在戏台旁边,做着买卖听小出云的戏。在这十几天里,变吉哥完全忘记了道路的远近和自己的饥渴。
他同情和帮助那些出门卖艺的人,年节时候,凡是街上来了唱独角戏的,唱十不闲的,说书为了卖针的,变戏法带着卖药的,都找他担任散筷子的职务。当演唱终了,再由他收回那些插满过年的饽饽的筷子,卖艺的人对他十分信任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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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十月,武汉失守。十一月,冀中区的敌情就很严重了。敌人在正面战场对蒋介石诱降,并在蒋介石节节败退的形势下,抽调大批兵力,进攻八路军,认为这才是它的真正的心腹之患。敌人又是先从东北角上蚕食,侵占了博野、蠡县,这次并用公路把据点连接起来。不久,深县也被敌人侵占了。
学院转移到深南地区。一天,变吉哥,春儿,还有教“抗战文艺”的张教官,接受一个任务,到滹沱河沿岸,慰问一支新来到冀中的部队。起初领导同志并没有告诉他们是什么部队。他们要通过敌人的封锁公路,要预先计划好可以依靠的社会关系。在路上,张教官提议第一天晚上,就宿在他的家里。
张教官家中有一个很好的媳妇,参加工作以后他很爱回家,每逢行军,只要向着他的家乡的方向前进,他就走着特别有精神,说话也多;如果是反着方向,他就觉得腿脚沉重,因而也就沉默寡言。这次,他这样说服春儿:
“按说,我们的感情并不错。不过,她有些落后。”
“谁呀?”春儿正在望着前方警戒的走着。
“我的老婆。”张教官说,“她有些落后,不愿意出来工作。我们那里的妇女工作同志,能力很弱,她们说服不了她。我更说服不了她,她只是和我打哈哈。我好久就想:只有你能够帮助她进步。你有丰富的群众工作经验。这是一个好机会,宿在我家里,你可以和她彻底谈谈。”
春儿笑了笑。张教官又说服变吉哥。变吉哥替张教官背着东西。他虽然道路不熟,却好跑在头里。也不爱打听,常常钻错了胡同,又退了出来,还是急忙忙走到别人的前面去。
张教官叫住他说:
“变吉,我知道你喜欢书画,可是因为生活条件不好,你见过的好书好画并不多。我家里书画很多,有一柳条包,还有一火柴箱。我也是一个穷学生,隔二跳三的才上完了大学。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