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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永富一听到恶霸地主四个字首先就软了半截:“你……你……你是谁?”
张南奎连忙在旁边介绍了:“他就是从上面,从核心局保密司令部来的。”张
南奎临时发明了一个狗屁不通的机关名称。在这个世界上,越是狗屁不通,越是莫
名其妙的词语,越是能把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汪永富果然被镇住了:“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说对了,我到许家大院来就注意到了你,现在我要问你一句:‘你是谁?’”
“我……我是汪永富”
“不对,你为什么要在王字旁边加上三点水?说,老实点!”我把声音提高了
八度,吓得汪永富向后退了一退。
“没……没有水。”汪永富语无伦次了。
“还没有水?那个王山仁是谁?”
“不知道。”汪永富回答得很干脆,这是性命攸关的。
“不知道,你连你老子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出来的石猴?林阿五……”我转
身喝叫林阿五。
林阿五也装得像低头认罪的样子,弯着腰,双手垂在膝前:“是是……”
“林阿五,你为什么要包庇王永富?1964年山东古泉乡就来文,要你查找王山
仁的狗崽子王永富,你为什么扣押了文件不清查,让王永富成了漏网之鱼,还钻进
了我们的革命队伍,你该当何罪?”
林阿五又把腰弯得低点:“我该死,我有罪,我当时一时糊涂,深怕王永富被
押回山东之后性命难保。我有活命哲学,我有温情主义。”林阿五也学会了许多新
名词。那时候反对活命哲学,只要革命,不要活命,活命就是不革命。
“好吧,现在给你一个革命的机会,你把山东发来的文件读给这位先生听听。”
我叫汪永富先生,那时候的先生不是尊称,是对右派分子或地主、资产阶级的一种
轻蔑。
我有点得意忘形了,忘记了林阿五是不识几个大字的,这样的角色应该由张南
奎来扮演。直到林阿五支支吾吾地读不下去,我才想起了这一点:“张南奎,你替
我把它读下去。”
张南奎接受了任务,把那份公文有板有眼地读到底。
汪永富脸色大变,手中的那把尖刀也咣啷一声掉下地。老实说,我看见那刀光
一闪时头皮也有点发麻,我怕他铤而走险,一刀捅进我的心口。
汪永富没有敢动刀,他现在倒真的信仰活命哲学了,舍不得再用性命来作为赌
博,而是用一种乞求的眼光来把我打量。
我进一步发挥了:“快收拾收拾吧,让我派人把你送回山东老家,或者是打电
报,叫古泉乡来人把你押回去。回去好好地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你
还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嘛,总是要给出路的……”我打着官腔,好像是作最后的总
结。
想不到汪永富却扑通一声跪到了朱益的面前:“朱老老,你救救我吧,你不知
道,我要是被押送回家,会被打死的;不打死也得饿死,我们那里穷得要命,做一
天拿不到一毛钱。”
“胡说,你污蔑社会主义,社会主义是不会饿死人的。”我继续打官腔,好像
真是从什么上面来的,是有水平的。
朱益老头倒也不习惯有人跪在他的面前,连忙把汪永富拉起来:“起来,起来,
有话站起来说。”
“朱老老,你帮我说句话,我到苏州来时才十一岁,我父亲在老家到底做过什
么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没有罪……”
“那……那……”朱益老头“那”不出来了,说句良心话,汪永富的话是对的,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又有何罪?
“你长期隐瞒家庭出身,这就是大罪!”我经历过各种运动,知道隐瞒家庭出
身在“文化大革命”之前也是不允许的,何况这小子还冒充工人阶级。
“是是,我检讨,这是我的不对。不过,朱老老,你是看着我在前远巷长大了
的,我从小吃苦耐劳,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参加‘文化大革命’,那是响应毛主席
的号召,是革命的行为。”汪永富想用革命的行为来封住我们的嘴。
朱益反驳了:“你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不见得吧,你从小就不规矩,睡了人家
的黄花闺女,有伤风化!”
朱老头到底是老脑筋,有伤风化的事情算不了政治问题,吓不死人的。反而让
汪永富有了喘息的机会。
果然,一提到男女之事,这气氛就不那么紧张了,汪永富的嘴角还咧了一咧,
好像要笑似的:“朱老老,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俩是情投意合,只不过是睡得
早了一点,现在我们要结婚了,更加合情合理。”
“你……你这是先奸后娶!”朱益老头还在那里翻老皇历。
“先奸后娶的人多着呢,算不了什么犯罪。”汪永富抓住了一点就反攻,口气
也硬了一点。
我连忙发动进攻,用那时的话来说,就是打掉他那嚣张的气焰:“你还没有犯
罪?你从‘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就参加武斗,搞打砸抢,毛主席号召要文斗不要武
斗,现在两派已经大联合了,你还把刀握在手里!”我指着地上的那把亮闪闪的尖
刀,继续数说汪永富的罪行:“你伙同尤金在报纸上造谣言,把王知一抓进去,至
今也不知道关在哪里;你还挑动群众斗群众,在许家大院里发起抢房运动;你还想
一人独占,把许达伟家的房子抢到手……”我连忙刹车,自知说漏了嘴,暴露了自
己的立场和观点,容易被汪永富看出破绽,弄清楚我们的来意。
汪永富也不傻,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知道我不是什么核心局保密司令部来的,
是帮着王玉树和许达伟说话的,是抓住了他的把柄来做交易,此种尔虞我诈的事情
他比我们熟悉。
汪永富的脸色活过来了,吓得出窍的灵魂又回归本体,摆出一副江湖上的豪爽
和义气的嘴脸:“各位的来意我明白了,大家都是一条巷子里的人,早不见晚见,
掀开窗子说亮话,你求我,我求你,大家摆平,从此以后谁也不惹谁。你们把我的
事情忘掉,我也可以让许家大院平安无事,还可以告诉你们王先生关在哪里。”
张南奎喜出望外了:“你快把王先生放出来。”
“不行,这事情我没有办法,尤金那小子要把王先生当垫脚石,爬上去。这个
狗日的,他早已把我撂在一边。6汪永富大骂尤金了。是的,这一次尤金写抓特务的
文章,根本就没有提到汪永富,把功劳一口独吞,好像一窝特务全是他尤金一个人
挖出来的。
“你还没有办法?实在不行就抢嘛,这是你的拿手戏。”张南奎要通住汪永富
把王先生救出来。
汪永富直摇头:“不行,现在已经是大联合了,不能随便动手,何况王先生是
关在司前街的监牢里,有解放军把守,有机关枪架在岗楼上,谁敢闯!”
我心里也明白,那监牢是不能闯的,可却装着什么也没有听清,两眼直瞪着汪
永富:“我不管你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你要做到两点,一是不能在许家大院里挑
动群众抢房,二是把王先生放出来。你做到一点我们就把你的事忘记一半,做到两
点我们就全部忘记。”我也知道汪永富做不到第二点,只是故意拖个尾巴,必要时
再抓得住他。
汪永富倒也爽快:“第一点我保证做到,第二点我尽力而为。要是你们还不同
意的话,我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天下大得很呢!”汪永富把地上的尖刀拾起来,
握在手里,不知道他是想远走天涯呢,还是想和我们拼到底。
我向张南奎和朱益老头使了个眼色,觉得不能再逼了,狗急也会跳墙的:“好
吧,说话算数,反正你辫子是抓在我们的手里,你若不守信,那也就休怪我们无情!”
汪永富呆了,他第一次尝到了所谓“历史问题”的滋味,这和无期徒刑是差不
多的,辫子是抓在别人的手里,想到要整你的时候就拎起来掉两记。他呆呆地望着
张南奎手里的那份文件:“把……把它烧掉。”
我从鼻子里哼了两声:“烧掉了也没有用,我们只要花八分钱的邮票,你山东
老家的革命群众就会找到你!”
汪永富叹气了:“好吧,各位,大家说话算数。”他双手抱拳,揖了两揖,那
把尖刀也抱在拳中,在灯光下闪了两闪。
第21回 战地鸳鸯
第二十一回战地鸳鸯
阿妹和朱品的婚事,也被王先生的祸事耽搁下来了,在这种时候办喜酒,谁也
没有兴致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