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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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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级划清界限了,这在当年叫作归队。一个人能够归队简直是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是要感激涕零的。

归了队的马海西从门内出来了,我一眼便认出他来,但在认出了以后又产生了

怀疑:“这是不是马海西?”

当年的马海西是头发梳得很光,皮鞋擦得锃亮,打着红色的领带,穿着一套笔

挺的西装,完全是一个翩翩少年,还有点近乎花花公子。如今却是一个头发蓬乱,

胡子拉茬,穿着一套洗得泛白的咔叽布的中山装,还穿着一双旧的军用球鞋。那年

头是全国学习解放军,穿军装,戴军帽,束军用皮带,穿军用球鞋是一种时髦,也

是一种政治上可靠的表现。马海西还没有资格全副武装,只能穿一双球鞋。穿一双

球鞋也有意义,因为军用球鞋是非卖品,只能是由当兵的或曾经当过兵的人送给你,

这也就间接地证明了你和解放军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有点儿政治上可靠的含

义。当然,这种含义是一种社会的默契,就像现在,有某个男人戴着两只金戒指,

便会被认为是个暴发户似的。

马海西从门内出来以后,可能也看出了我,我看见他的目光从我的身上扫过去

的时候有点惊异。可他的目光却从我的身上一闪而过,好像没有认出我来似的。

我却忍不住高喊了一声:“马海西!”

马海西只好转过身来了:“是你呀,小弟,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是路过呢还是

出差的?一马海西说着,还向那些行走不远的造反派看看,深怕我的到来会给他惹

出什么麻烦。那时候的人都怕事,何况是惊弓之鸟的马海西。

“我……我是出差来的,住在南奎那里。”我避难多时,对人们的担心十分理

解,所以在回答的时候就不假思索地说“出差”。“出差”便是奉公而出,说明我

没有什么问题。我说“住在南奎那里”,是告诉马海西我有住处,不会住在他家里,

好让马海西放心,我没事情要求他,也没有什么会使他麻烦的。这短短的两句回答

有着很多的含义,中国的语言很深奥,往往是意在言外。

马海西果然放心了,往昔的友情如果不受到世事的拦阻的话,它会从记忆的深

处迸发出来的:“啊!小弟,进去坐坐,这是多少年啦……”

“十七年。”

“是呀,是呀,十七年,眼睛一眨就是十七年!结婚啦?”马海西对于婚恋之

事还是十分关怀的。

“早就结了,孩子也十四岁了。”

“噢……”马海西含含糊糊地答应着,把我引进了门。

门里是一座小洋房,一方绿草地,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弯曲着通到洋房的

台阶前。这房子很像是罗莉当年住过的。那一年,马海西冒险闯入李少波的小公馆,

想把罗莉夺回来,据马海西说,罗莉就是住在一幢有花园的两层楼的小洋房里。马

海西因此而痛心疾首,认为世人必须先有黄金屋,才能有颜如玉,而且还要有狐皮

大衣和白兰地。

解放以后的马海西倒是交了好运,黄金屋和颜如玉不分先后,联袂而来,而且

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被单位里的一位姑娘看上了,所以被看上也和跳舞有关系。

那时候好像是有人提倡,从中央到地方都兴在周末办舞会,让那些扛过枪的,渡过

江的人也来领略一点洋味。马海西当然是如鱼得水了,成了舞会上的皇帝,受到了

姑娘们的青睐。其中有一位姑娘叫董玉如,论容貌不能算第一,可她的父亲却是一

位大学教授。解放前大学教授的月工资是一百八到两百个现大洋,教授有小洋房或

公寓等等,算不了什么稀奇,书中自有黄金屋决不是说着玩儿的。至于颜如玉嘛,

那也用不着担心,可以来点儿师生之恋,或讨个外国老婆什么的。董教授拥有一座

小洋楼,一儿一女都读大学,夫人在家里弹弹钢琴,星期天到教堂里去做做礼拜,

日子过得虽然比不上达官显贵,却也颇为宽裕,也十分闲逸。

说起来也是为儿为女,因为儿子到美国去留学,董教授也就跟着飘洋过海,到

美国去教几年书,照顾儿子,等儿子在美国站稳了脚跟以后再回来。没有想到一去

经年,归来无期,只得把妻子和女儿都留在苏州。

董玉如看中了马海西能歌善舞,风度翩翩,比那些土八路更能曲解人意。那时

候的老革命,把婚恋之事也当成是一种革命的需要,都是实打实,硬碰硬的。缺少

点柔情蜜意。

马海西却比董玉如要复杂得多了。性爱的需要是一个方面,董家的那座花园洋

房对他却更有吸引力,他耍成为小洋楼的主人,好像是对罗莉的报复。也是一种心

理上的满足。一个被物质欺压过的人,会对物质产生一种贪婪。

董玉如的妈妈,这位教授的夫人虽然不大懂世事,可却懂得爱情,她凭一种直

觉,凭一种情场的经历,就感到马海西有一种不高尚的世俗的心理,爱的动机不那

么纯粹,像优美的曲调中伴有杂音似的。可她也影响不了热恋中的女儿,而且也说

不出所以然,感觉是不能当作真实的。

谁知道真实比感觉还要可伯,马海西一旦成了上门女婿之后,立即喧宾夺主,

把家政大权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别说什么洋房了,连美国寄回来钱和物都由他

来处理。到了五十年代的后期,国内的生活必需品越来越匮乏,人们能走的路也越

来越统一,除了循规蹈矩之外,没有什么可以自由发展的机会。马海西也悟了,他

也只在循规蹈矩之中求得一点发展。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马海西决心要改造自己,在改造自己的同时,还要改

造家庭,特别是要改造他丈母娘。这个从不劳动的女人满脑子都是资产阶级思想,

小资产阶级的生活情调,还要弹钢琴,都是什么年代了,还玩弄这种洋玩意?美国

寄回来的钱和物不能给她,要她烧饭洗衣,劳动改造,自食其力。

马海西把美国寄回来的钱和物都锁在一个柜子里,不给丈母娘,却暗中给一点

他的领导和支部书记,他想入党,想从科员到副科长、科长……这样一步步地长上

去。黄金屋和颜如玉都已经有了,欲望中的猎物有了以后就变成无,甚至变成了累

赘。现在,马海西需要的是地位和权力。

“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马海西也曾跳过那么一跳,想造反。他愤愤不平,

干了十七年还是个科员,党没有入得了,科长也没有能提上去,岂有此理,都是走

资派任的!他在机关里刚刚跳起来,就被真正的造反派揪住了头皮,因为他有海外

关系。这就造成了大字报贴满了他家的围墙,各种勒令贴在大门上的后果。幸亏马

海西头脑灵活,及时地和某派的头头取得了联系,答应把楼下的房子给他,把丈母

娘赶到园中的两间花房里去。马海西这样做可以一举两得:把丈母娘赶到花房里去

可以表示他已经与资产阶级划清了界限,政治上采取主动;把房子让给造反派的头

头可以拉上关系,争取归队,因为你如果陷在牛鬼蛇神中而不能自拔的话,你这楼

上楼下的房子都有可能被别人抢去,住到花房里去的人也可能就是自己。

马海西的这一步走对了,他很快地就得到了解放,就发生了我看到的那种戏剧

性的场面。当然,那些侨汇券和牛肉罐头也是起了一点作用的。

马海西虽然及时地扭转了局面,却也无可奈何地失去了一层楼,所以见到我的

时候还是唉声叹气:“小弟啊,你看这是什么年头,倒像是我们当年住在许家大院

一样,比那个时候还要混乱;那时候想侵占别人的房子还动动脑筋,现在可以随随

便便地抢来抢去,这就是共产主义?”

“这和共产主义不搭界,共产主义是平均分配,不是抢。”我说。

“平均分配和抢有什么区别?”马海西大放厥词了。

我倒有点替他担心,深怕他的反动言论被人家听到以后又要被勒令去扫地:

“海西,轻点。”

“怕啥呀,我已经把房子给他们了,还会怎么的?”马海西认为只要舍得房子,

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的。

马海西家的房子确实也惹人喜爱,门厅、长富、阳台都有一种西洋建筑的风味,

墙壁很厚,用花岗石砌成,中间有烟道,冬天把壁炉烧热,室内温暖如春。这样的

房子在苏州确实不大多见,难怪当年会被马海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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