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甘情愿地被关在里面,你把她放出来,她还要钻进去。可悲。”许达伟讲起这一套
来十分流利。
柳梅听得很有兴趣:“看起来,你是这个世家的叛逆。”
“可以这么说,但也是一个十分软弱的叛逆,我只是从上房搬到别院,从大笼
子搬到小笼子里。可是我要和朋友们一起,为冲出这个牢笼作好准备!”许达伟捏
起拳头,轻轻地一劈。
“能带上我吗?”柳梅的眼睛这么一乜,似真似假。
许达伟也很灵敏,立刻抓紧抛过来的缆绳,拴得紧紧的:“那就说定了,你带
着我,我带着你,我们一起冲出去!”许达伟伸出手来:“请,到里面去坐一会。”
许达伟和柳梅紧挨着进了房间。我和史兆丰站在楼下挤眉弄眼,连阿妹也在那
里笑嘻嘻的,这位大姑娘现在也懂得了许多事体。
“笑点啥呀,阿妹,快向楼上送点茶去”
阿妹把身子一扭:“不去!”笑着回到厨房里。
阿妹当然不能去。许达伟苦等了三个星期,在备弄里走了几十个来回,甚至在
六号门的门缝里窥视过,只是想看一眼而已。现在,柳梅居然到了房间里,别说来
人送茶了,来个凤凰献宝也是多余的。
许达伟领着柳梅进入房间时,简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收拾哪里。他和朱品住
在一起,那个乱头势就不能提,满墙都是画稿,满地都是纸片,所有的凳子和椅子
上都堆满了画册和书籍。张南奎曾经对他们提过意见,而且愿意为他们效力。可是
朱品不同意,他认为越乱越好,艺术不能整齐划一,许达伟也放任自流。现在好了,
贵客来了,坐在哪里?
许达伟也能急中生智,拍拍他的床沿:“请在这里坐吧,对不起,我们的房间
实在乱得不像话,早知道你来,我们就会收拾得整齐些。”
柳梅很随便地向床上一坐,手搁在床头的书桌上:“这样好,自然。你别把我
当客人,我以后也不再叫你许先生,人与人之间应该恢复真诚,免掉一切虚伪。”
她很巧妙地一下子就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许达伟高举双手:“我赞成,我以后也叫你柳梅。人们往往把虚伪当作规矩,
当作礼节,我们可不必为它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柳梅抿嘴一笑:“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对我虚伪,说什么对不起。”
“因为……刚才……我看到的是一个,是一个讲礼节,爱整洁,过惯了高雅生
活的柳梅……”
柳梅咯咯地笑起来了:“真的吗,难道我给你的印象是如此的可怕?”
“不是可怕,是山村的牧童仰望着高山上的一朵白莲。”许达伟情之所至,突
然来了点诗意。
柳梅坐在床沿上,伏在书桌子上,抬起头来仰望着许达伟,嘴角带着笑意,眼
光像一泓春水,妩媚而又顽皮:“现在呢?”
许达伟的诗意又跑光了,是跟着魂魄一起飞散的,他的灵魂被柳梅的眼睛勾出
了丹田:“现在……现在你坐在我的身边。”灵魂出窍以后,语言也是笨拙的。
柳梅的眼睛扑闪扑闪,有点眯细,好像是被许达伟那灼热的目光耀得睁不开似
的:“是呀……我早就想到你们这里来坐坐,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你说得很坦率,
这个大院子是有点像鸟笼,只有你们这一部分的笼门可以自由开启。你所以要从家
里搬出来,和同学们住在一起,是不是也觉得那个笼子里太沉闷呢?”
“是的,也不完全是的……”许达伟好像一辈子都在等待着这样的机会,向自
己心爱的人倾诉衷肠。他向柳梅再走近一点,靠在书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讲博
爱平等自由,讲社会的不平与黑暗,讲住房的不公和寒士,吟杜甫的那首诗。他的
眼睛有时看着窗外的天空,把憧憬寄托与白云;有时直愣愣地看着柳梅,把腑肺交
付与知音。他的话像高山上的泉水,从窗外的白云间一直流到知心人的面前。他还
从来没有如此系统而明确地讲过自己的理想,思想有时是为了叙述才明确起来,特
别是为了争取别人的赞同与爱怜。
柳梅的双手托着下巴,听得简直入了迷。这些话她好像也曾听人说过,也曾在
什么书刊中读过,可总不如许达伟说出来那么有感染力。在许达伟娓娓道来之际,
她把自己所熟悉的人都过滤了一遍,觉得那些人都是行尸走肉,包括她自己在内,
只有许达伟才是胸怀大志,善良有为。情人的眼里出西施是指男人而言,女人的眼
里是出英雄的。
“达伟,我真羡慕你,你活着有目标,有奔头,不像我,我到底为啥活着咱己
也说不清楚,像浮萍似的飘来飘去,任凭风浪的欺凌……”柳梅低下了头,声音也
变得低沉。
许达伟的心都皱起来了:“柳梅,我们早就约定了,不再虚伪……我总觉得你
内心有许多痛苦,你一个人住到这个大院子里来,几乎是与世隔绝,这事情的本身
就是莫大的痛苦。你从哪里来,想到哪里去,你的亲人又在哪里?我不想打听你的
私事,可我想为你赴汤蹈火,使你幸福、使你活得愉快而有意义……”
柳梅的眼泪流下来了,无声地往下流,不是悲伤,不是哭泣,是感动与感激。
她所碰到的男人都是想从她的身上得到满足,从未听说有男人愿为她的幸福而赴汤
蹈火的。柳梅用泪眼看着许达伟,模糊中见他似乎是站在云雾缭绕的山巅,那么高
大、魁伟,有一颗像宝石似的心放着光辉,梦中曾有几多回,就是他扑到自己的怀
里……
许达伟见柳梅流泪更是惶恐:“原谅我,柳梅,我不该提起这些事体,把痛苦
的事全忘了,我以后也永不再提。”
柳梅擦干了眼泪:“不,要提。我早就想过了,要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我想
在这个世界上寻找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人,不知道你愿不愿听?说来话长而且是苦
涩的。”
“哦,谢谢你把我当作知音。”许达伟的心里美滋滋的,柳梅已经说得很清楚
了,他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所要寻找的人,“说吧,推心置腹地说吧,我决不辜负
你的信任。”
真正要说的时候柳梅倒又难以启口,她看了看手表:“我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慢慢地告诉你。”
“那就今天晚上,我到你的楼上去。”许达伟有点猴急。
“我那里也不大好,服侍我的那个陈阿姨,一双眼睛尖溜溜的……最好是找个
什么地方,只有我和你。”
许达伟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好,晚上我带你到一个十分幽静的地方去,你怕
不怕?”
“跟着你走遍天涯我都不怕。”柳梅仰望着许达伟,水汪汪的眼睛大胆而热切,
爱的表白已经暴露无遗。
许达伟飘飘欲仙,魂不附体,送柳梅下楼时脚步不稳,小腿肚颤抖。
我听见楼梯响时便看看表,许达伟和柳梅在楼上已经谈了两个钟头,谈恋爱倒
也是挺费时间的。我和史兆丰都觉得时间特别长,因为他们两个在楼上谈的时候,
我们都屏声静气,不到天井里去向楼上探头,也不许阿妹在外廊上走来走去,使他
们两人觉得这个院子是空的。据说,一对恋人在一起的时候,最好是这个世界上只
有他们两个人,等他们谈得又饥又渴的时候,才从远处来了一个挑着担子卖馄饨的。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除掉马海西和罗非之外,人人都知道了许达伟的秘密,可
是谁也不敢和他开玩笑,因为他已经痴痴呆呆,魂不附体,这时候和他开玩笑,不
仅是笑不起来,而且是十分残酷的。
我们这小社会也和过去不同了,初始时大家都团在一起。晚饭以后不是闲聊就
是练习乐器,丝竹盈盈,琴歌阵阵,把个许家大院闹得热气腾腾。现在不行了,我
们这个小社会和大院子有了联系,小小的八个人,被黑压压的大房子分掉了,像小
石子儿掉在大河里,有人还是掉在爱河里。这也不稀奇,房子本是人类生殖繁衍的
地方,就像鸟儿的窝巢似的。
徐永吃过晚饭便到隔壁的王先生家去练二胡。他经王先生的介绍,参加了一个
颇有名气的国乐队,正在加紧练习,准备在青年会登台表演。别看徐永平时不大和
人交往,也不参加什么活动,一旦参加了,交往了,那就持之以恒,刻苦认真。
朱品替费亭美画肖像,越画越来劲,一个礼拜要去三回,比我讲电影故事的时
间多了两倍。阿妹也跟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