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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美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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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撕成两半,扭曲得十分可怕。我在床上缩了好几个小时。抽搐停止了,但我一照镜子,脸又马上抽搐起来。一个星期过去了。一天,我的病发作得很厉害,脑袋疼得像要爆炸,眼皮像百叶一样落下来,斜斜地挡住了视线。我的左脸扭曲得可怕极了,跟右脸根本不协调。它满是皱纹,想怎么变就怎么变。突然,一切都明白了:这个在浴室里照镜子、脸上抽筋的人不是我,而是埃莱娜!我复制了她忧伤的抽搐。由于吸了她的气味,我已与她合为一体。她的脸叠加在我的脸上。我以为偷了她的狂热,她却给了我她的错乱。她在对我进行报复呢!她抓住我,对我施加影响。她从我内心深处跳出来,想抹杀我。我自己身上卑劣的东西也涌了上来。想到自己会引起别人的谴责,我不禁害怕起来。我开始像隐士一样生活,避开光线太强的角落和人太集中的地方。我害怕别人在我身上发现埃莱娜的影子,怕别人告我绑架。她沉默的影子到处都跟着我,准备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跳出来。当我的这一边脸在扭曲时,另一边脸则重新开始衰老。青春气息的所有好处都消失了,尽管我的痛苦暂时得到了减轻,皮肤也光滑了,我怎么能相信这种神奇的药,相信这种废话呢?今天,当我照镜子时,我会发现两个人:一个逐渐衰竭的老人,一个正在做鬼脸的调皮的年轻女人。

从此,我奄奄一息。我在一家药店里买了几个面具,您都看见我戴了。在遇到您之前,我得消灭于坏事的痕迹,免得暴露自己的剽窃行径。我已经停止写作了,钱也用完了,只好离开那间陋室,住在一个更小更脏的地方。我躲避众人,昼伏夜出。我躲在马路上,躲在巴黎最肮脏的地方。三天前,在圣路易岛①的河堤马路上,我被警察抓了。他们把我送到了主宫医院。我走投无路了。看见您时,我才决定开口。您看起来比别人更温柔、更闲、更心不在焉。我已经一无所有,为了赎罪,我甚至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我几次打电话到汝拉山去找斯泰纳夫妇,但电话线拔掉了。我去查询,结果根本就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医生,您得帮帮我,您得找到埃莱娜。

①圣路易岛:巴黎塞纳河中的小岛,在斯德岛附近。

邦雅曼提高了声音,他几乎是在喊。大教堂里闹哄哄的,11点钟了。一群群游客像流水一样从中殿的这端走到另一端。我们比在孤岛上还孤独。我仍像孩子那样好奇,坚持要看他的脸。他很不情愿地同意了,我失望极了:摘了面具,脱了帽,邦雅曼·托隆跟他自己描述的一模一样: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孩子,神情沮丧。他目光茫然,脸色苍白。这么平庸的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他满脸愁容,脸都变了样。我想,埃莱娜之所以爱上她,也许是同情他那副体弱多病的样子。

“您满足了吗?”

他抓住我的前臂,凑到我耳边。当他靠近我时,我看见他的嘴唇裂开了。

“我忏悔了我的罪行。现在,您来接替我吧,求求您了。”

他一开口,面容就变了。一阵抽搐使他的脸吊了起来,他的左眼一眨一眨的,像是出了故障的信号灯。我立即想到,他的怪病又要发作了,或者,模样将大大改变。他的脸以鼻子为中线,垂直地一分为二。损坏的部分当中,似乎有个东西挣扎着想跳出来。在挤满教堂的那些圣人的保护下,这个肢体被扭曲的人,活像在中世纪深受欢迎的那些疯子。他们曾被当作是上帝的密使。

“看,是她在我脸上乱动,到时候了,她来惩罚我了。”

他差点要“格格”地笑出来。

“求求您了,去找她吧,告诉她,我永远不会饶恕自己,是我把她交给了那些强盗。”

他发疯似的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他用颤抖的手递给我一截纸头。

“交给您了。我该付钱的。”

他的目光突然黯淡下来,好像被切断了电源,痉挛停止了,这种停止可以说比发作更使我吃惊。他乘我惊奇的当儿,很快就消失在众多的游客当中。

追他还有什么意思?我打开了纸条:这是一张前往“晾草架”的平面图,上面还有如何从贝藏松到达那里的草图。平面图的上方用大写字母写着“谢谢”二字。我感到有点头晕,不得不扶佐椅背,怕自己站不稳。

结局

回到勒库弗朗斯圣母院路的家中,我直接躺在地板上,把唱片放得震天响。那是我喜爱的一个歌手埃及人法利·埃拉特拉克的歌。我卷着烟,躺在地板上抽起来,圆瞪着眼睛。我糟透了,觉得自己从地板上抬升起来。法利像催眠一样重复着歌词,听众快乐得低声叫着。我不懂阿拉伯语,虽然每年都下决心要以父亲为榜样。电话响个不停,我拔掉了线,昏沉沉一连睡了一天一夜。费迪南从昂蒂布至少给我打了十来个电话。我差点要给阿伊达打电话,但后来改变了主张。如果她哭起来的话,我也忍不住会哭的。

我往旅行包里装了些东西,然后开车驶上了南方的高速公路,一路风驰电掣,简直不要命了,到了第戎,我不假思索地往东走,没有去马松和里昂。我决不会去找费迪南的:爱情已离我而去,就像脱掉一件裙子。我身心疲惫,但很愉快。战胜痛苦,无异于得到快乐。三天来,邦雅曼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回响,不断地说服我。听完这个神奇的故事后,我已慢慢地有些相信了。我在仪表板上摊开邦雅曼给我的地图。他的斜体字又细又小,跟路线混在一起。太阳仍高挂在天上,从敞开的车顶照在我脸上,照得我眼花缭乱。我抬起头,迎接它那令人惬意的温暖。

在这群山之中,有个东西在呼唤我,但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经过贝藏松,直奔蓬塔里埃。我越往山上走,路边的房子便越沉重,越厚实。梧桐树在国道上方搭起阴凉的拱顶,空气甜蜜得令人难以置信,青草茂盛,沟壑阴森森的,不见阳光,狭窄的隘口巨石嶙峋,如沙皮狗的下巴。在令人目眩的索道上,一些小小的缆车满载着游客,慢慢前行,保持着平衡。这些山村有一种巨大的魅力,它一片寂静,泉水的一点点声响就足以使行人心旷神怡。我来到了高山牧场区,这些高地崎岖不平,种着一望无际的冷杉。道路像细长的飘带,在翠绿的牧场中蜿蜒。有些缆车停了下来,吊舱在有节奏地摆动。缆车下面,奶牛一边慢慢地咀嚼,一边沉思。我拐进针叶林中的一条柏油路。天暗下来了,我遇到了几辆汽车,车上满是欢笑的儿童和晒成古铜色的度假者,他们无事可干,到处闲逛。天凉了起来,出现了茫茫的雾气。桥下急流奔泻,形成白色的浪花。谁能相信在这充满欢笑的地方会发生那种可怕的事情呢?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我正在进行一场令人厌恶的旅行,但我却无比欣喜。这里的气氛非常特别我拐进一条小路,汽车的底盘擦到了地面,我把车停在矮树林旁边。“晾草架”应该就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尽头,邦雅曼的草图标得很明白。我决定步行免得被人发现,我穿过田野,幸亏我穿了牛仔裤和运动鞋。我把羊毛套衫绑在腰间,在松软的泥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森林的浓阴越伸越长,冷杉的矮枝像是刺人的树干,灰灰的,长满青苔。一只鹰伸展着翅膀,在我头顶默默地盘旋。我在想,它是不是在看我,太阳眼看就要下山,已经快8点了。

起伏的山峦模糊起来,雾气升腾,我仿佛在海中游泳。当我爬上一个小山岗的顶部时,我首先看到一座高大的悬崖,崖前有树。它围起那座木屋,就像戴在一个小脑袋上的帽子。我弯着腰,在湿漉漉的草中慢慢前行,终于看清了“晾草架”。“晾草架”的屋顶几乎触到了地面,跟邦雅曼所描述的一模一样。看着它,我的呼吸都停止了。四周静悄悄的,通往“晾草架”的小道几乎已被植物淹没,很久没人走了,好像这地方出了什么事,屋子似乎已被遗弃。我越猜越糊涂,不管怎么说,邦雅曼讲述的事情发生在一年多以前,斯泰纳夫妇可能已经搬家了。

夜幕降临了,黑暗中传来昆虫的嗡嗡声,还有“噼噼啪啪”、“叽里呱啦”的声音。“晾草架”蛰伏在森林边缘,尽管已很破败,但仍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它似乎在沉睡,但我的出现已被它录下。它伸展着特殊的天线,感应着人类的存在,分辨着朋友和敌人。这个年轻人的养老院正等着我呢!

我围着木屋转了一圈,手里拿着电筒。我考虑得挺周到,没忘了带手电。一楼有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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