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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防,宜以善为宝。把贫富两字看得淡些,宁为君子,勿作小人。
我试把一段人人晓得的故事,说与世上的人知道。正说间,忽有不速之客一人来,见了此书,哈哈大笑,说道:“这样书那个要看,那个要听。徒以不入耳之言来相劝勉。一派迂气,满纸腐谈,真是惹厌。有一等人见了,必然说笑你做书之人,还要说道:『此人甚奇,自道识字,却是不通,而且连篇别字,说出这样言语,不知世务。』这做书人必定是个不长进的废物请付之丙丁。勿使这一等人看见。”客乃掷书而去。噫!此客乃真知世务者。但世之人见了此书,以予言为是,无非点头一笑;以予言为非,亦不过摇头一笑。无所消遣,聊以此作“笑府”观,亦无不可。予亦不知工拙,有心劝世,不顾贻笑大方。
正是:
将酒劝人,终无恶意。
不知人人晓得的是什么故事,且听下文分解。
第二回 钱落空身轻浮大海 心向上手援遇燧人
《西江月》:
漫讲诗云子曰,休谈者也之乎。文章怎好市中沽,只怕难充饥饿。
莫被儒冠贻误,须知创业良图。一经挫跌倩谁扶,包管时光难度。
话说明朝崇祯年间,有一人姓时名规,取个不越规矩的意思。号叫伯济,伯是个大其志向,欲大有济于世。是当时第一个有名秀才,原籍忠厚人氏,家住好仁…里。父亲叫做时行善,官为大理寺正卿,现今致仕在家。母亲安氏,同庚半百,所生二子,是个一胞产的弟兄两个,都是一十八岁。长子时方便,娶妻韦氏,也是同庚,生下一个儿子,名唤时达,只得三岁。
次子即是时伯济,娶妻颜氏,小字如玉,是方镇地方颜良的女儿,年纪也与时伯济同庚,也生下一个儿子,名唤时通,也只得三岁,月份与时方便的儿子大些。一家八口,父子同心,弟兄竭力,儿子媳妇们奉事父母,极其孝顺。那父母两个待这儿子媳妇们,亦极其慈和。兄弟甚是尊敬哥哥,哥哥也甚是爱惜兄弟。就是妯娌之间,亦甚是和睦,宛如姊妹一般。这两个孩子虽在襁褓,却是终日不闻啼哭之声。共处一堂,天伦叙乐,骨肉同欢,布衣甚暖,菜饭甚香。上不欠官粮,下不欠私债,无忧无虑,一门甚是快活。但是那时行善为官的时节,却是两袖清风,家业不致十分富足,所有祖上遗下来的一件东西,是个至宝。那件东西,生得来内方外圆,按天地乾坤之象,变化不测,能大能小,忽黄忽白,有时像个金的,有时像个银的,其形却总与钱一般,名曰金银钱。这金银钱原有两个:一个母钱,一个子钱,皆能变做蝴蝶,空中飞舞,忽而万万千千,忽而影都不见,要遇了有缘的才肯跟他。时伯济家内的这个,是个子钱,年代却长远了,还是太祖皇帝赐与时行善的始祖。历传五世,从来没有失去,但是只得一个。正是: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
忽一日,时伯济静极思动,心中起个念头,心问口,口问心,自己想道:“我不合念了这几句诗云子曰,并不知什么一些世务,不能见多识广。虽然父母在堂,不可远游,但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困守家中。家中父母,赖有哥哥在家奉事,不如出去游历一番,把得有个出头的日子也好。”于是告禀父母,父母应允。那时行善道:“你既要出去游历,自然遍上山川,遨游四海。家内有个金银钱,你晓得天下是有两个的,不知母钱今在何处。你带在身边,倘遇见了,一并带回,使他母子团圆,也是一桩美事。”就叫安夫人取了金银钱出来交与伯济。
伯济收了金银钱,拜别了父母、哥嫂、妻子,一肩行李,望大道而行。
当日行了一程,第一夜歇店投宿,看见一人自称钱神,厉声说道:“目下你的名儿不好,我与你要暂离几日。”醒来却是一梦。自己暗思道:“我是个当今第一个有名秀才,怎么说我的名儿不好,要与我暂离几日,甚是奇怪。”因想起家中父母骨肉,不知安否,时刻在心,朝行夜宿,遍观各处的风土人情,身边这个金银钱,却不在他心上。一日时值季冬,天气严寒,信步来至海边,细观海景,但见:这一边稳风静浪,柴船自来,米船自去。那一边,随风逐浪,小船傍在大船身边。有时平地起风波,有时风过便无浪,有时无风起处也是潺潺浪滚,有时风头不顺,宛如倒海翻天。不见什么高山,那见什么平地。白茫茫一派浮光掠影,昏沉沉满眼赫势滔天。
那时伯济看出了神,转眼间忽然金银钱不见,四面观望毫无踪迹,不堤防一时失足,连身子也落下水里了。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此时,海岸上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他们要顾自己性命要紧,怎肯下海来救,只好慢慢的看他落水罢了。他心内存着个“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的念头,一些也不惊慌。说也奇怪,那时伯济的身子落在水中,并不见他沉没海底下,浮于海面,连衣服也不致甚湿。这是什么缘故?不是什么有恁海神海佛,只为有个龙神护佑,这条龙原是一条困龙,困居海内不能上天,此见时伯济落水顿起相怜之念,空中保佑,不使他埋没海中。
那时时伯济撑开眼皮一看,真是一望无边,随着波浪,听其自然,滔滔滚滚,往那一边…去。觉道得离那海岸渐渐远了,回头看那海岸上的人,别人看我弗多大,我看别人也大弗多了。
顷刻间…至海心,四面无边无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远远望见一只海船,不知他们有多少人在船上。看看略近,只见一人双脚踏在平基上。他的形状,似有三分贼气,疑是海洋大盗。
他是不动声色,并不求救叫喊一声。
原来这只船上,有三个主儿,一个叫神仙官,一个叫老虎官,一个叫狗官。脚踏在平基上的,是个水手。其时适值神仙官同狗官在船头上立着,看见海中有人,神仙官道:“这边有个人落在水里,我们且抛一锚,带住了船,缓缓的将船撑拢去,把那个落水的人救了起来何如?”狗官道:“我们且把自己的舵擎正,我是随他风浪起,只是不开船。他人落水与我什么相干,要我们着急?”两个在船头上登时相骂起来。那老虎官听见,慌忙走来,说道:“船通个水,人通个理。你们不要船横芦飞嚣。自古道:『宰相肚里好撑船』,我们是一条跳板上人,有甚事情,须要大家耐些,到底为着什么?”神仙官把手指了水中的时伯济,说:“道我意中要想救这个人,对他说了,他必不肯,怎么夹篙撑倒,同我相骂起来。”老虎官面上带着笑,向狗官道:“据你的意想,难道看他落水,让他死了不成?”
狗官道:“然也。”木头雕老虎官道:“『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那个人虽然与我们没有碰过船头,但东海船头也有相碰的日子。我们救了他,他日后自然也晓得知恩报恩,如何不要去救他?”神仙官道:“既然如此,快把船撑拢去救他。”老虎官道:“你不要慌,船到桥,直苗苗,我自有个道理。”那个狗官终是在旁边打退船头鼓,说道:“我看起来,只怕两边是撑不拢的。”老虎官道:“你摇了半日的船,缆多没有解。我这等对你说,你还是不听。”
那时三人不拘两,神仙官同狗官走至船稍上,倒去说闲话去了。老虎官只得自己动手把船横撑,欲来捞救时伯济。无奈撞着了退船头鬼,在船底下挡住去路,再撑也撑不动。霎时间,风波骤起,他们自看风使船的,一得着了风,便扯足了满篷,一帆风竟往那一边去了。此时时伯济仍无人救,只管在海面上自来自去,飘飘荡荡,不知…了多少路,遥望见青河边一带树林,黑沉沉一簇人家。正看间,身子不觉已近海滩。海滩上的树木,原来却是冬青树。人家尚远,不甚分明,隐隐似有个城池在内,时伯济爬上海滩,脚底下踏着一件东西,阔有三尺三,长有四尺四,不是什么海宝贝,其实是一块瓦片。那里晓得这块瓦片硬又硬,滑又滑,才踏上去,底下一挫,那里还立得定脚头。两脚却在滩上,身子又跌落在水里了。正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那时时伯济弄得上不上,下不下,欲向上面行去,又自己不能为力,两只手那里撑得起。若往下流去,却是顺势。他意中一心向上,只得勉力撑住,然终是力怯,身在海内,脚在滩上,更比在海中飘荡的时节越觉闷些。身子动也不能动一动,说话也说不出半句,即使说得出话,那个有人听见。不意树林中忽有个人走出来,看见他跌了下去,慌忙上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