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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三十里之内尽是山岭,岭当中一条板长的孔这,本是一道干河,这就是甘新间著名的要道猩猩峡。铁芳在山岭上收住了马,藉著雪光向东南望去,见是无边无际的一片旷野,黑沉沉地,一看便如是一片大漠。他座下的马,昂首长嘶,似乎又有了精神,但也仿佛怕往前走。附近有稀稀的小柳树,也都只剩下空枝,被风吹得乱动,连雪花都挂不住,地下一堆一堆的碎石,都平埋在雪里,使得马极难向前走,而雪上又连一个驼蹄的痕迹也没有,十里之内没有一户人家,也看不见一个蒙古包。
铁芳在此巡了半天,才听见耳边有一种“嗡嗡”如同水鸣、又像风吼之声。他侧耳细细辨了一会,才觉声音似自背后吹来,似乎是钟罄之声,他就又把马拨回去,慢慢地,不使马蹄发出重响,他寻著那在寒风里飘荡著的声音,往西北走去,越走觉得那声音越清楚,果然是敲钟之声。一直走了一一里多路,钟声嗡嗡就在耳边震动著,眼前雪光暮色之中,却看见了一座大庙。
他来到坡前下马,看这条往上走去的人工凿成的石径,是十分的陡斜。他在前,小心地牵著马,往上走,只见小径的两旁都摆著怪石,都作狼虎种种猛兽之形,虽被积雪蒙蔽,形象已经模糊难辨,可是乍一看时,还是叫人吓一跳,马更是往后直退。幸便铁芳紧紧揪住了绳,否则恐怕连他也得被摔下坡去。
半天他才来到山门前,摸著了门环,“吧吧”就狠命地一阵敲打,却为沉重的钟声所遮掩,里面也没有人听见。他又大声喊著:“开门,开门!老方丈!开门来!”
马也长嘶几声,里面的钟声方才停止。这时身旁的那匹黑马的鼻子跟嘴都不住“呼呼”往外激著白沫,喷著白气,他也吁吁地喘息,门里尚无声音,门外也顿然岑寂。而在风吹柏树,树落雪花截玉剖石的声音之中,忽然又听得一阵“踏踏踏”越来越近的马蹄随风在这山地上,乱踏之声发自岭坡之下,越来越近了。
铁芳不由得一阵惊诧,心说莫非还有跟我一样的旅客,也要在这地方来歇宿?于是他就等待著,并扭著头往下去看,却觉得那马蹄声又消失了,没往这里来,也不知往哪里去了。此时门里就有人问话:“是谁?”
铁芳就说:“我是行路的人,天晚了;想到宝刹借宿,老方丈请把门打开吧!”里边把门开了,现出的人,穿著肥大的衣服,模模糊糊看出是一位中年的僧人。
铁芳就拱手说:“求大师傅方便方便吧!让我在这里住一宵。”
和尚却说:“北边不远就是驿站,那里有两家店呢!你为甚么不到那边去?我们这儿是关帝庙,向来不留人住!”
韩铁芳先是迟疑了一下,后就叹息说:“我已经来到这里了!雪又这么大,师傅你就方便方便吧!”
和尚这才答应,叫铁芳牵马进去,院中冰雪满阶,和尚把铁芳让到一间空房子里,屋子里虽有门但却没有插门,只能虚掩著,也没有灯,摸了摸,炕上冰凉,连块席头也没有。待了会儿,和尚给他送了一碗食物,倒是很热,才蒸的,是粗面搀著一种甚么草根切成的丝,吃到嘴里发黏,可是带著甜
味,因为洒了盐粒子,甜中可又有些咸,虽不太难吃,却令铁芳很是诧异。他就笑问说:“大师傅,这是甚么菜做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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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回答著说:“这是我们地方出的锁阳草,这东西吃了能够保养人,你片嫌它不好,前天钦差从这里过,还尝了尝呢!”
韩铁芳立时就停住了筷子,心中想著:玉钦差就是前天由此过去的,前途雪大,谅他们出峡也必不太远,今天我在此歇息一夜,明天大概我就能赶上了。因此心中又很快慰,饭吃过,和尚把碗拿走,他就在这黑洞似的屋子里,身里大羊皮袄,头枕著那行李包裹,身边放置著宝剑,躺在炕上就睡。但是睡不著,心中想:雪瓶未必是往江南,她那样的人只合在新疆南北,行走无碍,袭她爹爹的威名,到处有人惧畏,恭敬,若到玉门关里去,她一个骑著马携剑的旗装女子,可到处要招人注意,到处行不开。她不会往东去的,也许她又往南疆去了,踏著她爹爹的蹄迹又去邀游了。
唉!我只能到祁连山上替她访一访那方氏妇人,尽一尽我的心,跟她却怕今生难以再见了。听著院中的那匹马正在“克查克查”咬著落地的柏枝,那声音就仿佛有人连连的咳嗽似的,便铁芳又不禁得想起在灵宝县酸枣山,菩萨庵里初会病侠母亲,他就更觉心里难过,更难睡著。
外面的雪大概还落著,风仍猛,吹的两扇屋门“呀呀呀”地飨,连敞开了两次,铁芳也连起来把门关了两回。到底他是身体太疲倦了,又过了些时,便沉沉睡去,不觉一睁眼,天光已大亮,他起来一看,门倒是闭的很严,虽然没有插门,可是用一条粗绳结系的很紧。
他心里不禁纳闷,记想昨夜为关这两扇门,虽然自己连超过二次,可是并没拿绳子系这门呀?而且自己也没带系门的绳子呀?这可是怪!莫非是庙里的和尚半夜里来了,怕我冻著,才拿绳子系住门?和尚却又不能那样殷热,绳子系的又很坚固,扣子都是从外而打的,简直跟锁住了一样,解都不容易解,系的时候也当然费了半天工夫,不能没有声飨,而我在梦里竟然一点也不觉,这可真是奇怪。
他于是抽出宝剑来割开了绳子,开门出屋,见空中的雪已经停了,地下堆积的白絮可也有二寸多深,雪上痕迹显明,昨夜确实有人曾到自己的房前来系门,不过详查脚印,却辨不出这人是穿著怎样的一双鞋,因为雪上的脚印虽深,可是乱七八糟横一块、竖一块、深一脚、浅一脚,有处看的出来是鞋尖,有处又分明是鞋跟,仿佛像两三个人同时留下的。又像是人虽只是一个,但故意踉跄而来,为不使他认出来足迹。铁芳不由惊异,凝神想了一想,再细细辨查,见那脚印并没有上正殿,也没有进里院,更没有出庙门,可是墙头有一片的地方落的雪很薄,显见是有人从此出入的。
因此他更是惊讶,黑马绕著雪向他走来,似是跟他要食物,他也顾不得去管,就急忙忙去开了庙门,向外望去。见石经上果然也有杂乱的足迹,是夜间有人走上来,又走下去的,他不由想说出来一声:“好!”手提宝剑,顺著石经往下走去,脚下的雪一滑,他整个摔了下去,幸亏是雪地,并没有跌伤,又幸亏宝剑是握在手里,没有划伤了自己,但这一惊也不小,摔得腿骨也很痛,黑羊皮袄也滚成白色的了。
他爬了起来,向雪上又细细辨识,就看出有马蹄的痕迹,似是由北来的往东南去了,而且敢断定,这绝不是自己那匹黑马昨晚来时所留下的。因为自己既不是从西北方向来的,而那时地下的雪还未深,绝不会像这般的清楚。
当下铁芳忙抖抖身上沾的雪,北风虽更寒,直吹到他的脸上,他倒觉著热辣辣地,不禁发烧,他的心中实在惭愧,忍著腿痛,又上坡跑到庙门里边来,就要骑马离庙往东南这去,顺著那蹄迹去追赶。可是他须要先到屋中去拿行李,还没拿行李,低头又看见了地下割落的绳子,他却又呆住了,灰了心,把宝剑也“当啷”的一声扔在炕上。
他就暗想:人家因为见我屋门不关,就放心大睡,恐有人进屋去害我,怕我不知这,才用绳替我将门系严,这就是教给我,叫我以后无论是在店中栖息,庙里歇宿,第一是要时时惊醒,第二是要门户严紧,以防不测。无论这个人是谁,除非愿意见我,否则一定不愿叫我去追赶,再说:我这样粗心大意,白走了几千里地,还是连这点阅历也没有,我又有其么脸去追人家,见人家?
长叹了口气,脱下皮袄来,又抖了半天,再到院中去为那匹马扫身上的雪,重备鞍鞯,再进屋中,拿出宝剑跟行李放在马上,就又披上了皮袄,到里院去辞别和尚。半天和尚才由堂中出来。
韩铁芳认得还是昨晚所见的那个和尚,同时他又注意和尚的脚底下及脸色。见这和尚脚下虽然穿著半旧的僧鞋,也沾著雪,可是绝不像昨夜在雪上乱涂过足迹,脸色也平常得很,连那屋门都没有去看,只间说:“你要走吗?”
韩铁芳愣了一会儿,才拱手说:“对啦!对啦!我要走了!在宝刹中打搅了一宵,改天我再来给师傅道谢吧!”
他遂就手提皮鞭向店外走去,和尚还手打著问讯送他出来,他用手牵著马,小心翼翼地顺著石经。走到下面,心里才忽然想起忘了给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