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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地拈着一撮自己的头发,沈鹰艳这时才真正有了胆破心惊的感触,那是一种什么武功,一种什么招术?能在心念不及转动间便出手收式,将光影形质幻化向虚无?如此把时空的过程浓缩于须臾,实在令人难以思议!
吞了口唾沫,她脸庞惨白,吸着气道:
“先前,是你……你削落了我的头发?”
屈归灵目光下垂,状似老僧入定:“再一次示范而已,沈鹰艳。”
嘴角抽搐着,沈鹰艳绝望又沮丧地道:“看来我是跑不掉了……”
屈归灵依旧不曾正眼相视,只冷清地道:“不是看来,沈鹰艳,乃是必定,你必定跑不掉——如果我不让你跑掉的话。”
沈鹰艳沙哑地道:“当然你不会让我跑掉,是吗?”
屈归灵道:“你已经知道答案,何须再问?”
情绪又突兀激动起来,沈鹰艳喘吁着道:“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的本领又高过我这么多,怎么可以以强凌弱,硬要我陪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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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屈归灵阴冷地道:“论起来你已经占足便宜了,沈鹰艳,先不说以你的身份、威望、技艺,无一能与我相比,单只为人的节义同操守而言,你亦等而言下之,不值一提,拿你的命换我的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沈鹰艳又羞又恼地叫嚣:“这是你的看法,我并不觉得比你低微,丝毫也不觉得!”
叹息一声,屈归灵道:“时辰就快到了,尚有什么可争执?是非成败转头空,我能认命,沈鹰艳,你也就憋一口气,跟着垫底吧。”
双手扯着头发,沈鹰艳恐惧地呻吟:“不,我不要死,我不要陪你死,我还要活下去,我还没有活够啊……”
屈归灵的内腑已开始不规律地偶而翻腾收缩,呼吸的气息也有了灼热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阴阳两分,就在不远!
缓缓站立起来,他抬眼望天,仿佛是在端详将要攀乘天上哪一朵云彩:“你原可以不死的,沈鹰艳,没有人希望你死,你的生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沈鹰艳咬着嘴唇,俏润的鼻翼急速翕合,她的双目直愣愣地凝瞪不动,胸前起伏剧烈,两手时松时握,好像正在和什么无形的禁制挣扎抗争,显得相当痛苦。
屈归灵闲散地道:“多想想吧,你尚年轻,有你绮丽的人生,美好的未来,说不定会遇上一个深爱着你的男人,替他生下一大群乖巧的孩子,共组一个甜蜜的家庭……
当有一天,你们鬓发已霜,全家围炉共话的辰光,回想今日,便恍同南柯一梦了……“
沈鹰艳没有说话,深深垂下头去,双肩却不停地耸动着。
屈归灵又感慨地道:“人间世上,会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终生的幸福、期冀的远景来得真切重要?金银财宝只是一堆冰冷的陪衬物,没有知觉、没有思想、没有情感,仅是利用它的流通价值,带给人于奢侈之后更加深沉的空虚罢了,而名欲之念尤不确实,古今以还,除了建有千秋功业的圣贤君皇,尚有几许人留传后世?保住生命,享受生命,才是最及时的打算,人活着,为自己找苦恼,就未免太不值了……”
迅速抬起头来,沈鹰艳极为冷锐地注视屈归灵,形容古怪而果决:“姓屈的,一向只知道你武功强,手段狠,却不晓得你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口才,真是舌灿莲花,玄妙无尽——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有道理,字字句句都触进了我的心底!”
屈归灵平静地道:“现在,你大概有了决定?”
用力点头,沈鹰艳道:“有了,我决定不要陪你死。”
屈归灵悠然道:“所以?”
沈鹰艳无可奈何地道:“所以只有设法使你也不要死。”
上下打量着沈鹰艳,屈归灵微带笑意地道:“这是个非常适当的决定,不过,你身无寸缕,聊以遮体的这件外衣也是我的,我不大容易猜测到你能把解药藏在何处。”
沈鹰艳拂开长发,露出双耳戴着的两粒珍珠耳坠,珠色呈现着莹亮的银白,大小有如小指甲,她伸手旋下珠坠,拈在两指间:“珠子里面是中空的,藏得有解药,只要服用半粒珠子的容量,就可祛毒保安——”
说着话,她小心翼翼的将珠子转开,珍珠的顶端原来还有个特制的隐入式螺盖,其小其巧仅若绿豆,要不是十指尖尖,手法细致,换了个粗手大脚的男人,还真叫没辙呢!
屈归灵笑笑,道:“这里面装的,确是解药?”
沈鹰艳眼神一冷,不快地道:“你以为我会骗你?”
屈归灵不以为忤地道:“不是你会不会骗我的问题,沈鹰艳,在目前的情势下,我认为还是谨慎些好,易地而处,大概你也将有些顾虑——”
沈鹰艳板着脸道:“说吧,你所谓的‘谨慎’,是待怎么个做法?”
走前一步,屈归灵看了看沈鹰艳手指间拈着的这粒珠坠,低声道:“你说过,只要服下珠子里一半容量的解药,就足够祛毒保安?”
沈鹰艳道:“没有错,服多了便形同浪费,获得的效果全都一样!”
屈归灵道:“那么,你先服用一半,剩下一半再给我。”
狠狠瞪了屈归灵一眼,沈鹰艳火辣地道:“你可真是着着留后、步步为营,姓屈的!”
屈归灵叹口气道:“性命交关的事,不得不多加小心,如果其中无诈,你便不须推托,更不用气恼,依言做了,岂非越显挚诚?”
沈鹰艳二话不说,仰起头来,高举珠坠,让屈归灵清清楚楚看到白珠顶那绿豆大小的缺口中流下一线血红的粉未,直入嘴内。
估量着入口的药份已有珠子容量的一半,沈鹰艳倏然以手指堵住珠孔,把珠坠平递给屈归灵,边撇着唇角道“这样一来,你该相信了吧?”
接过珠坠,屈归灵道:“多谢你的合作,却不妨再等一会以观后效。”
沈鹰艳哼了一声:“我倒无所谓,姓屈的,怕只怕你的时辰不多了,等不及了!”
屈归灵形色安详地道:“每一个人的体能状况虽然各自不同,但对于身子内部的反应应可把握分寸,到了什么时候该服解药,我的官感功能自有先兆,所以不必过虑,如果你确是一番美意,我又怎堪辜负?”
沈鹰艳悻悻地道:“少耍嘴皮子,只要你搞清楚,你的命愣赖着我的命,别自误误人就行!”
屈归灵微笑无语,静静过了片刻,在他又一次注视过沈鹰艳的神态气色之后,才将珠坠内剩下的一半粉未倾入自己喉中。
赤红色的药粉,却透着一股薄荷般的清凉幽香,粉末顺喉滑落,效应几乎是立即的,宛如一片轻潮,迅速抚平了内腑的涌荡,散发了那阵阵将起的灼热,屈归灵的肌肤毛孔间,顿时淋漓沁汗,汗水又黏又稠,略现黑色,犹泛着不可闻的腥膻之气!
屈归灵觉得全身舒泰清爽,由内到外,似是经历了一番伐毛洗髓的过程,但感邪秽尽除,气畅神朗,尤其心头的负荷卸落,更有魔劫余生后的轻快!
沈鹰艳瞅着化解毒性之后的屈归灵,却不由恨得连连向地下跺了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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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第五章五百里云谲波诡
几脚一跺下来,沈鹰艳披在身上的长衫便抖散敞开,又展露出那一身羊脂白玉似的玲珑体肤,她赶紧将襟口抓拢,怒冲冲地瞪着屈归灵道:“看什么看?才替你解了毒,莫不成就起了色心,想占你家姑奶奶的便宜?”
屈归灵深深呼吸几次,气定神闲地道:“我并没有看你,只是你自己具有暴露身体的习惯,同时,你也不可低估了我,沈鹰艳,男人比较易起色心是不错,我当然亦不例外,但似你这等对象,还不至于引发我兴起什么遐思绮念。”
沈鹰艳像骤然受了奇耻大辱,咆哮着道:“姓屈的,你敢侮辱我?”
屈归灵道:“实话实说罢了,幸勿见怪。”
往后一撇腿,沈鹰艳大声道:“好,我们总算交易过了,你已经换回你的性命,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屈归灵道:“你可以走,但不是现在。”
一怔之后,沈鹰艳不由色变:“姓屈的,你打算在利用过我之后食言毁诺,将我强行留置?”
屈归灵和悦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仅是为了个人的安全理由,不得不屈驾三天。”
沈鹰艳的声音迸自齿缝:“什么个人的安全理由?”
屈归灵道:“你已经给了我解药,我也服食过了,而且效果显著,是不是?”
沈鹰艳冷冷地道:“说下去呀!”
微微一笑,屈归灵道:“问题在于——我服食下去的所谓解药,到底是否为真的解药,抑或某项暂时顶替的代用品?就算是真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