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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或者容易成立,在夫妻间却不能讲通。陈阿娇不识其中之理,下场悲惨,也真可说是自取其咎。只是世人难能尽明其理,此类悲剧,永难收场。
戆头戆脑的汲黯
《汉书》将张释之与汲黯合传,也就是认为两人近似。而我们后人读史,固然觉得张释之据理力争,不畏天威,不愧为千古名臣,但同样敢于勇批逆鳞的汲黯总是显得有点戆头戆脑。两人的同异及其给后人的不同印象,颇值思量。
汲黯相似于张释之之处,至少有两点:一是信奉清静无为的黄老之学。一次,东粤(《通鉴》作“东越”)内战,汉武帝派汲黯去视察处理。汲黯走到吴地(今苏州),不高兴,就掉头回去了,汇报说:“粤人相攻,是他们当地的习俗,不足劳累天子使者。”他任东海太守时,多病,时常高卧室内,不出门户,自择官吏,不细苛求,年余,东海大治。后列于九卿,依然如故。二是敢于面折廷争,顺理而行。一次,河内(今河南沁阳)失火,灾千余家,武帝派汲黯去。他回来汇报说:“那不过是一家人失火,延烧庭宇,不足担忧。我在路上,见万余家伤于旱涝,无粮,至父子相食。我持传达命令的符节临机发放当地国库存粮救济百姓,今请皇帝治我假传圣旨罪。”汉律规定此罪弃市,也就是斩首,不过刘彻那次倒是饶了他。而最典型的一次,发生在皇帝召见文学、儒生,号称要搞仁义等等时,汲黯突然插嘴说:“陛下心中多私欲而表面上假装仁义,怎么可能像尧舜那般呢?”一句话剥下了皇帝的假面具,刘彻大怒,色变,罢朝。群臣皆替他恐惧担忧,汲黯说:“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是用来虚言阿谀、曲意逢迎,陷天子于不义么?既在其位,纵然爱惜自己的生命,也岂能使朝廷受辱!”武帝事后对近臣说:“太过分了,汲黯这个戆头戆脑的傻瓜!”
汲黯不同于张释之的,看来是性格。张释之刚直而不固执,汲黯为人,则略近偏激。他平常傲慢少礼,不能容人之过,别人有错,当面一定指出,不留半点面子,合得来的人则以友相待,合不来的就怒颜相向。我们甚至可以说他对谏诤有一种病态的爱好。他数次因直谏被派往外地任职,至于免官。后来武帝因楚地私铸铜钱太多,让他复职去当淮阳太守,汲黯不仅没有半点复出的喜悦,反而泣告曰:“我愿出入宫廷,拾遗补阙,才是平生之愿。”武帝不许,汲黯后死于淮阳。
汲黯的刚直愤激,千古闻名,在包拯、海瑞这些民间极为推崇的清官身上,我们都可看见汲黯的影子。对汲黯近乎病态地忠于道德和理想,后人有所理会,但对汲黯满腔的痛苦,有共鸣的不多。其实,汲黯终其一生非常痛苦,痛苦于自己的主张不能得到旁人乃至主上的理解。他满腹焦虑,忧心忡忡地看着古代的鲠直风骨随风逝去,在朝的大臣只会奉承阿谀,难得犯颜直谏,自己一人,寂寞难当。在这个意义上,我想他十分羡慕张释之:早年的皇帝承认人道上有个天道,相信人有可能做错,所以汉武帝对直言不讳的张释之能虚心领受,痛改己过,成一段千古佳话;而汉武帝时期崇尚儒道,也就是要树立皇帝的绝对权威,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汲黯的所作所为,自然显得格格不入、悖谬乖离。张释之与汲黯,大致相同的信仰行为却有大不相同的结局,真使人感叹历史的魔力。
无用的李广(1)
无用的李广
在司马迁竭力推荐的伟人中,有极少数为我深所不喜,如李广。
李广死后,声名无限。唐诗云:“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龙城飞将,说的就是李广。在后人的心目中,他几乎等于一座活的长城,寄寓着几多文人百姓御敌靖边以保国泰民安的满腔希望。
实际上,李广在世时就已经威名远扬。史书明载:匈奴入侵,杀辽西太守,汉武帝任命居于家中的李广为右北平太守。匈奴闻之,远避数岁,不敢犯界。而武帝的爷爷汉文帝见李广手格猛兽,横冲直撞,也早为这位雄壮的青年武士鸣不平:“真可惜啊,你生不逢时!如果在高皇帝夺取天下时,以你的身手,万户侯何足道哉!”汉景帝时,匈奴犯边,爱才的公孙昆邪泣告皇帝:“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敌战,真怕他横死疆场。”景帝也同情,便将李广调开。
如果李广终身生活在文、景主张无为、力求少事的时期,那么,他一定会成为历史上最著名的生不逢时、有奇才而不得施展的典型人物。问题只在于,继承文景之业的汉武帝,一改前朝旧制,屡开边衅,四面拓疆,卫青、霍去病率虎狼之师,远渡绝漠,大败匈奴,封狼居胥,而以善战闻名的李广竟然寸功不立,反至获罪自杀。这桩千古疑案,真使人百思不得其解。千古文祖司马迁也是满腹疑团。无奈之余,他写了一段李广与某算命者的对话——李广说:“汉军与匈奴的战斗,我没有一次不参加,那些才质平庸、官职比我小的将领,因军功封侯的十余人,而我竟不得建尺寸之功。是我的相生得不对,还是命不好?”算命者说:“将军请扪心自问平生有何憾事。”李广说:“我当陇西太守时,曾诱降羌人800余,后同日杀之。”算命者回答说:“祸莫大于杀已降。将军不得封侯,正由此也。”
李广的运气不好,似乎当日已普遍传开,甚至上达天听,汉武帝在出师时就曾密嘱大将军卫青勿让李广独当单于。而在我看来,李广上面的那段对白,除了说明汉代已有对待俘虏的人道观念,别无其他。我个人今日尚不相信命相之说,我想司马迁也不一定相信。那不过是太史公无奈之余的一个尝试性解释罢了。
一个人的一生中,运气或曰机遇非常重要,有时甚至是关键性的。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如果没有担当重任的素质,全凭机遇,大事也毕竟难成。倘若承认这个平实的观点,那么,对李广的素质就可以重新探讨。
无用的李广(2)
李广生年,至今无法确定,但经过推断,可以知道他20岁时至少已崭露头角,他才气纵横、天下无双也是事实。他对于突发事件有一种天生的应变能力,常常能在危急的时候突出奇招,反败为胜。比如他一次率百骑遇匈奴数千骑,李广手下大恐欲逃,李广则快速判断寡难敌众,逃则全灭,马上命令百骑不退反进。行至离匈奴二里左右时,令手下下马解鞍,故作诱饵之态,示意大军在后,匈奴果然不敢进击。这时匈奴有一白马将军出阵勒兵,李广上马与十数骑驰往射杀之,还至军中,解鞍卧草中。僵持半晚,匈奴引兵去。还有一次,李广被匈奴生擒,受伤,被放在两马间的网中。李广瞥见旁有一胡人骑一匹好马,突然跃起,推人抱马,取其弓,匈奴数百骑追之,李广且战且走,杀伤数人,得归汉军。
反应敏捷,镇定果敢,是一个军人的必备素质。这一点李广似乎与生俱来。他从青年时代就已充分表现出这种军人的姿态。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说不定就是这些天生的优势,使李广沉迷于自我欣赏和自我陶醉中,从而丧失了壮年以后事业进一步发展的机遇。
换句话说,如果一个青年人头脑清楚,反应灵活,善于应付突发事件,我们自然会觉得他素质够好,前程远大。可一旦这个青年人满足于此,不在任何一个领域内用苦功,对任何事情不再学习深谋远虑、如履薄冰的态度,那么,他到达老年时将不会有太大的建树,他不太可能在一个专门的领域内建立功绩,他的天才也会白白荒废,只不过被看成一个还算聪明的人。如果这种聪明在年轻时还让人羡慕,那么,在壮年之后毋宁说让人觉得可惜甚至可怜了。
在我的眼光中,李广就是一个不能长大的青年。他对自己随机应变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非常自负,他觉得自己已不必在计划和谨慎上下苦功,所以他带领的部队人人自便,不执行严格的军纪;他也极端相信自己的勇敢,觉得不必在踏踏实实、深谋远虑地做点什么,所以他的最后一战失于没有向导就很耐人寻味。如果一个聪明的青年人不能于挫折中学到一点壮年人扎扎实实、小心行事的品行,那么,经验与智慧将毫无意义。而我相信经验与智慧是有非常重要意义的,即使是在当代。
司马迁因李陵之事而下狱,对李陵的先人李广,他天生有一种认同感,所以在《李将军列传》中不由倾注了过多的同情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