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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斯心里越琢磨,就越确信一桩事:唐没有插手杀害他父亲。唐·多米尼科是个十分保守的生意人。他奖励忠心耿耿为他效劳的人,而不惩罚这样的人。他为人极其公正,达到冷酷无情的地步。不过,最充分的论点是:假若是他杀害了皮皮,他决不会让克罗斯活着。这就证明唐是无辜的。
唐·多米尼科相信上帝,有时相信命运,但他并不相信巧合。那个行凶抢劫犯打死了皮皮,而吉姆·洛西又是打死行凶抢劫犯的警察,唐决不会相信这样的巧合。他肯定做过调查,发现丹特与洛西有牵连。他不仅会知道丹特有罪,还会知道他出于什么动机。
丹特的母亲罗丝·玛丽怎么样?她知道什么呢?她听说皮皮遇难时,来了一次最严重的发作,尖声刺耳地不知喊叫什么,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唐说把她送到了他多年前资助的东汉普顿精神病医院。她在那里至少要待一个月。
除了丹特、乔治、文森特和佩蒂以外,唐总是禁止别人去医院探视罗丝·玛丽。不过克罗斯经常送去鲜花和成篮的水果。那么罗丝·玛丽究竟为什么这样肝肠寸断呢?难道她知道丹特有罪,了解他的动机?这时候,克罗斯想起唐曾说过,丹特要做他的财产继承人。这是个不祥之兆。克罗斯打定主意,他要不顾唐的禁令,到医院看望罗丝·玛丽。他去时要带上鲜花、水果、巧克力和干酪,还要带着一片真情,不过目的是哄骗她出卖她儿子。
两天之后,克罗斯走进了东汉普顿精神病医院的门厅。门口有两个门警,有一个把他领到了接待处。
接待处的女士是个中年人,穿着很考究。克罗斯说明了来意,女士向他投去了迷人的微笑,说他必须等候半个小时,因为罗丝·玛丽正在做一个小医疗程序。等做完后,她会通知他的。
克罗斯坐在接待区的候诊室里,就在门厅旁边,里面有桌子和硬垫扶手椅。他拿起一本好莱坞杂志,翻阅当中,见到一篇介绍洛杉矶侦探英雄吉姆·洛西的文章。文章详细列举了他的英雄事迹,最卓著的是打死了抢劫杀人犯马洛。有两个说法让克罗斯感到好笑。他父亲被说成一家商情服务社的业主,一个凶残的罪犯的无可奈何的受害者。文章的结束语也很惹人注目,说什么要是有更多吉姆·洛西这样的警察,街头犯罪将受到控制。
一个护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个看上去强壮得令人生畏的人,但她带着和悦的微笑说道:“我带你上去。”
克罗斯拿起那盒巧克力和买来的鲜花,跟着护士上了不高的一段楼梯,然后穿过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里有一道道的门。到了最后一道门,护士用一把万能钥匙,把门打开了。她示意克罗斯进屋里,随即为他关上了门。
罗丝·玛丽穿着一件灰色晨衣,头发扎得整整齐齐的,正在看一台小电视。她一瞧见克罗斯,便忽地从长沙发上跳起来,扑进他的怀里。她呜呜地哭了。克罗斯亲了亲她的脸腮,把巧克力和鲜花送给了她。
“哦,你来看我啦,”罗丝说,“我还以为你因为我对不起你父亲而恨我呢。”
“你没有对不起我父亲的地方。”克罗斯说,把她领回到长沙发上。随后,他关上了电视,跪在长沙发旁边。“我真为你担心。”
罗丝伸手抚摩他的头发。“你总是这么美,”她说,“真遗憾,你是你父亲的儿子。我很高兴看到他死了。不过我早就知道要出可怕的事情。这天地间全是我给他撒下的毒。你以为我父亲会善罢甘休吗?”
“唐是个公正人,”克罗斯说,“他决不会责怪你。”
“他愚弄了你,就像愚弄了所有的人一样,”罗丝·玛丽说,“千万不要信任他。他出卖了自己的女儿,出卖了自己的外孙,出卖了自己的外甥。……现在又要出卖你。”
她的嗓门扯得很高,克罗斯怕她再一次发作。
“安静下来,罗姨妈,”克罗斯说,“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烦恼,非得回到这儿。”他直瞪瞪地盯着她的眼睛,心想她年轻时该有多么漂亮呀,如今眼里还透着天真的神气。
罗丝·玛丽小声说道:“让他们给你讲讲对圣迪奥家族的战争,那样一来,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往克罗斯身后望去,随即用手捂住了头。克罗斯转过身。门打开了。文森特和佩蒂静悄悄地站在那里。罗丝·玛丽忽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文森特的严峻面孔流露出了怜悯和绝望。“天哪!”他说。他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对着门缝说道:“罗,开开门。我们是你的兄弟,不会伤害你的……”
克罗斯说:“好巧啊,在这儿遇见你们。我也是来看望罗丝·玛丽的。”
文森特从来没有工夫说废话。“我们可不是来看望她的。唐想要在夸格见你。”
克罗斯揣摩了一下局势。显然,接待员给夸格的什么人打过电话。显然,这一步是早就计划好了。同样很显然,唐不想让他跟罗丝·玛丽交谈。他打发佩蒂和文森特来找他,就说明不是要谋杀他,他们不会这样冒冒失失地暴露自己。
文森特说的话证实了这一点:“克罗斯,我乘你的车跟你一起走。佩蒂乘他自己的车。”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谋杀决不会是一对一。
克罗斯说:“我们不能这样丢下罗丝·玛丽。”
“当然可以,”佩蒂说,“护士会给她打针的。”
克罗斯一面开车,一面试图没话找话说。“文森特,你们两个家伙确实来得很快呀。”
“佩蒂开车,”文森特说,“他是个该死的疯子。”他顿了顿,随后以忧虑的口吻说道:“克罗斯,你是知道规定的,怎么还去看望罗丝·玛丽?”
“嗨,”克罗斯说,“我成长的过程中,罗丝·玛丽是我最喜欢的姑妈姨妈之一。”
“唐不喜欢你这样做,”文森特说,“他非常恼火,说这不像克罗斯。他心里有数。”
“我会解释清楚的,”克罗斯说,“不过我真为你姐姐担心。她情况怎么样?”
文森特叹了口气。“这次可能好不了啦。你知道她小时候很喜欢你爸爸。谁能想到皮皮遇害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克罗斯察觉文森特的语气中带有一种虚妄的口吻。他是了解内情的。不过克罗斯只说了一句:“我父亲总是很喜欢罗丝·玛丽。”
“在过去的几年中,罗丝就不那么喜欢他了,”文森特说,“特别是她发作的时候。那时你就能听到她怎么谈论你父亲了。”
克罗斯随意说道:“你参加了跟圣迪奥家族的决战。你们这些家伙怎么从不给我讲讲这件事?”
“因为我们从不谈大动干戈的事,”文森特说,“我父亲教导我们这无济于事。你只管不停地往下干。眼下的麻烦多的是,够你操心的了。”
“不过,我父亲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对吧?”克罗斯说。
文森特微微笑了笑,他那冷冰冰的脸差一点变温和了。“你父亲是个天才,”文森特说,“他能像拿破仑一样运筹帷幄。凡是他筹谋的事情,从来不出差错。或许有过一两次,那是因为运气不好。”
“这么说,他筹划了对圣迪奥家族的战争。”克罗斯说。
“这些问题你去问唐吧,”文森特说,“现在谈点别的事情吧。”
“好的,”克罗斯说,“我会像我父亲一样被干掉吗?”
文森特平常冷冰冰的面孔勃然变色,他一把抓住方向盘,硬逼着克罗斯把车停在路边。他说话时激愤得声音都哽咽了:“你疯了吗?你认为克莱里库齐奥家族会干这种事吗?你父亲身上流淌着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血液。他是我们最杰出的战士,他救了我们。唐像爱儿子一样爱他。天哪,你怎么问出这样的话来?”
克罗斯和顺地说:“我只不过是害怕罢了,你们两个家伙突然冒出来。”
“回到大路上,”文森特愤慨地说,“在极其艰难的日子里,你父亲和我、乔治、佩蒂并肩作战。我们不可能彼此交恶。皮皮只是不走运,撞上一个疯狂的黑鬼行凶抢劫犯。”
两人坐在车上,后来就没再吭声。
到了夸格的大宅,照常有两个门警守着大门,一个仆人坐在房门口。似乎没有任何异常的活动。
唐·克莱里库齐奥、乔治、佩蒂都在大宅的私室里等候他们。吧台上有一盒哈瓦那雪茄烟,还有一只大杯子,里面装满了弯曲的意大利黑色方头雪茄烟。
唐·克莱里库齐奥坐在一张巨大的褐色皮革扶手椅上。克罗斯走过去向他问好,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唐忽地站起来跟他拥抱,那个灵活劲儿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