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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坐过来一点,今天有话和你说。”
梨木拍拍塑胶椅的扶手。后者大喜过望,扶着椅子贴着屁股,一溜烟小跑到了与他身边,坐在与他零距离的位置。
“少年,终于打算跟木子告白了吗?”
木子边贴近上身边询问,语气听起来有点急不可耐的味道。一时之间弄得梨木都难以启齿,只好抬头盯着透过葡萄藤的缝隙仰望星空,片刻之后才说道:
“……少——木子,你家人对你那种态度,你到底在家里做了什么事?”
“‘什么事’是指什么?”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总之搬到这里两个月,你都不想回去看下父母吗?——照顾他们,问候他们。”
“如果是少年要求的话我可以回去照看一眼哦,不过木子一点也不想回去看他们,只要看着少年你我就满足了啊。”
木子似乎对家中两个老人十分不以为然。
“话不能这么说,你父亲和母亲年岁都很高了吧,天气一热老人家的体力本来就会变差,常坐在办公桌前的老人家更容易出状况……照顾他们是你的责任吧。”
“不会啊,木子对他们没有半点责任。”
对于木子令人诧异的回答。梨木差点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瞪大了眼睛险些说不出话来。
“诶——?!为什么会没有责任啊!?”
“又不是木子要求他们把木子生出来的,所以木子当然对他们没有责任啦。”
“这、这个……该怎么解释呢。”
梨木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苦恼。如果木子有责任感的话大概就不会多次自杀了。话说回来,她自杀的情况确实也证实了她对父母把她生出来所拥有的怨恨。
“解释啊?”
木子误以为梨木是以【?】号结束的话语,脸上带着异乎寻常的轻松微笑解释道:
“木子呢,觉得生育本就是一个不平等的合同,梅先生和美纪生木子时并没有和木子商量过,也并没有征得木子同意,只是单方面决定把子木子到这个世上来的。也许包括木子在内,世界上其他子女其实并不想来到这世上呢——
“可惜父母——包括梅先生和美纪,都单方面的缔结了这不平等契约。明明是不平等的契约,却要求木子必须履行孝顺的义务。说什么‘你自杀就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吗’、‘对得起我们的养育之恩吗’之类的话。
“受益人——父母,单方面制定的契约。却要求无条件接受合同的那一方——子女,来履行义务,这根本就是霸王合同嘛。”
“你跟你爸妈也说了这样的话?”
梨木支着头,样子不胜苦恼。
“嗯,有什么问题吗?”
“木子,他们的确也养育你了啊,尽管你不想被生下来,作为补偿也该有子女的责任吧?”
听到了梨木的理由,木子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惊异的神色。
“少年,这样说可不对哦。在自然界,所有动物的初生幼仔都是孱弱无力的,都需要父母的抚养和照顾、保护和教导,这是一切生物的天姓和本能。人类也是这样。所以自然界中充满了舐犊情深的画面。但是,幼仔一旦成熟便会脱离父母成为读力的个体,并非是父母的私有财产。父母对子女的养育是出于人的天姓,繁衍后代是生物的本能,不是出于功利的算计。
“儒家文化的‘孝道’把这种本姓庸俗化为一种债权债务关系,每一个人都有‘原债’需要偿还。父母只是高利贷者,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就能谋取暴利,人姓中的崇高和善良被消除,只剩下卑鄙猥琐的利害计算。‘孝道’确立了一个人的债权者地位,因此许多地方一直盛行着‘养儿防老’、‘多子多利’的市侩哲学。
“也就是说,本来在合乎自然界天姓,属于完全无私的天姓本能的生育——在各种人文功利思想的毒害下变成了人类自私自利的观念,变成了一种投资。像我这样,在14岁之前就不得不迫于生存,为他们参加各种比赛来赚一口饭吃。”
“这些你全都跟你爸妈说了?怪不得当时他们会跟我那么说了。”
梨木双手捂住脸,完全一副苦不自胜的模样。原来是木子绝情在先,父母遗弃在后啊——
“对了,木子,你曰记上不是很推崇你妈的吗?”
梨木记得那时候的确看过【……美纪,国庆节……不回家……再过不久就能看到的女婿】的字段。当时注意力虽集中却是一目十行的看,记不大清具体内容,但大底还能记得起那是木子对母亲的感恩之情。
“是啊,木子比较喜欢美纪,所以出于木子自己的喜好想要给她个惊喜。不过梅先生就不行了,他居然阻拦木子的自由恋爱。
“野生动物都是把子女养大后就让子女脱离自己读力去生活捕食,从来没有孝和顺这些说法。动物的子女这一生怎么生活、想和哪些异姓交配都由自己决定,从来没有要听从父母之命的说法。梅先生不但按照他的古老思想要求木子顺从,还连木子的恋爱和婚姻的事情都要横加干涉,这点是木子绝对不允许的。
“少年你对待父亲和对待母亲的方式,不也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做的吗?所以,少年和木子真的很像呢——无论思想上还是遭遇上,这就是‘知己’哇!”
木子对母亲和梨木的感情倒是胸怀坦荡,勾着梨木的手臂靠上他肩膀,和“知己”完全不是一回事,根本就是个勾搭人的情妇。
“我……这个——”
推开把整个身子粘过来的木子,梨木再次对木子所说的感到哑然。养儿防老的观念肯定有误区,至少美国就不盛行这种思想。半响之后他忽然灵机一动,找到了木子话语中的缺漏,不假思索地质问道:
“你说了野生动物,为什么不说说蜜蜂和蚂蚁呢?它们由母亲生下,却至死都在回馈母亲啊。你看,社会上不是赞赏蜜蜂的辛勤吗?”
“蜜蜂——?!!”
木子坐起身子,发出了不知是疑惑还是惊蛰的喊叫。
第二四零章:普世之责(中)
“蜜蜂和蚂蚁——?!!少年你是在说奴隶社会吗?”
在木子惊叫的同时,凉子端着盘子送来了茶水。
“梨木老师还没开始画吗?和木子在讨论什么呢?”
川端凉子微笑着,乖巧在桌子一角摆上茶壶和茶杯。既不占用到稿纸和周边的位置,也能让梨木手到擒来。凉子往茶杯里沏茶,望着还未动笔的稿纸,心中除了失望之外,还有点焦躁。
她本来以为立刻就可以看见那个专心致志,散发着难以令人抗拒的魅力的身影呢。此时梨木没有作画,而木子也反常的坐得离梨木很近……
凉子就像是饭桌边的服务员,人生中再次遭到了华丽丽的无视,坐在椅子上的两人没有理会她。
具体说应该是木子没有理会她,故意在梨木准备说话时继续搭话:
“蜜蜂的社会比奴隶社会还恐怖啊,拿蜜蜂来比喻人类简直就是种讽刺。
“蜜蜂的群体社会里只有一只雌蜂。蜂王把孩子生产出来便不管不顾了,交由其它孩子来抚养孩子。当孩子成长到可以使用之后,它们就得用全部生命来为奴隶主服务。比奴隶社会更糟糕的是,蜜蜂的社会甚至剥夺了孩子的生育能力,仿佛就是在说‘不要想别的,用你们的毕生来为我服务吧’。
“作为生物,最原始的任务就是生育。动物界将孩子养育到成年不就是为了让孩子把自己的基因继承下去吗?所以蜜蜂是绝对变态的。
“同样身为一个动物界的生物,木子不需要对美纪做太多,只要跟少年你生个健康的小宝宝就算是报答了她的养育之恩,但木子是高等动物而不是低等动物,如果少年不喜欢孩子的话木子也可以选择不生哦。”
——糟糕的蜜蜂社会,糟糕的生孩子话题……
梨木抓起茶杯,啜了一口杯中茶,知道自己无法扭转她最坚固的关于的“爱”的信念,只能老持成重的劝说道:
“少女,你还太小了……”
“木子不小了,四年前就已经初潮了呢,如果少年想要生孩子的话可以在晚上开着门哦木子会很识相的溜进少年房里跟少年幽会……”
木子完全漠视梨木委婉的抗拒之意,手舞足蹈地说着今晚上的计划。因为过于兴奋,语速变得越来越快,哪里该是逗号句号都分不清了。
发现身边的少女过于亢奋的反应,梨木抓着她的手压在椅子扶手上,硬是逼迫她安分了下来。
“照你这么说,把人比喻为辛勤的蜜蜂,难不成还是上层人士的高端黑?”
“高端黑?”
木子领悟力固然高,却没高到一会儿就能理解未来词汇的地步,就像曰本智将毛利元无法理解现代词“ソファ”(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