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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木然地摇头,那情形好象他们不但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着精美绝伦的东西,而且连
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了似的。最后,他对人说,看看我这双手吧,难道它会糟踏了你
们的那些白银吗。可惜银匠手中没有银子,他先把这只更加修长的手画在泥地上,
就匆匆忙忙跑到树林里去采集松脂。松脂是银匠们常用的一种东西,雕楼银器时作
为衬底。现在,他要把手的图案先刻画在软软的松脂上。他找到了一块,正要往树
上攀爬,就听见看山狗尖锐地叫了起来,接着一声枪响,那块新鲜的松脂就在眼前
进散了。银匠也从树上跌了下来,一支枪管冷冷地顶在了他的后脑上。他想土司终
于下手了,一闭上眼睛,竟然就嗅到了那幺多的花草的芬芳,而那银匠们必用的松
脂的香味压过了所有的芬芳在林问飘荡。达泽这才知道自己不仅长了一双银匠的手,
还长着一只银匠的鼻子呢。他甩下两颗大愿未了的眼泪,说,你们开枪吧。守休人
却说:“天哪,是我们的银匠呀!我怎幺会对你开枪呢。虽然你闯进了土司家的神
树林,但土司都不肯杀你,我也不会杀你的。”银匠就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
时忘形又叫自己欠下了土司家一条性命。人说狗有三条命,猫有七条命,但银匠知
道自己是不可能有两条性命的。神树也就是寄魂树和寄命树,伤害神树是一种人人
诅咒的行为。银匠说:求求你,把我绑起来吧,把我带到土司那里去吧。“守林人
就把他绑起来,狗一样牵着到土司官寨去了;这是初春时节,正是春意绵绵使人倦
怠的时候,官寨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睡去了。守林人把他绑在一根柱子上就离开了,
说等少土司醒了你自己通报吧,你把他家六世祖太太的寄魂树伤了。当守林人的身
影消失在融融的春日中间,银匠突然嗅到高墙外传来了细细的苹果花香,这才警觉
到又是一年春天了。想到他走过的那幺多美丽的地方,那些叫人心旷神怕的景色,
他想,达泽你是不该回到这个地方来的。回来是为了还土司一条性命,想不到一条
没有还反倒又欠下了十条。守林人绑人是训练有素的;一个死扣结在脖子上,使他
只能昂着头保持他平常那骄傲的姿势。银匠确实想在土司出现时表现得谦恭一些,
但他一低头,舌头就给勒得从口里吐了出来;这样,他完全就是一条在骄阳下喘息
的狗的样子了。这可不是他愿意的。于是,银匠的头又骄傲地昂了起来。他看到午
睡后的人们起来了,在一层层楼面的回廊上穿行,人人都装作没有看见他给绑在那
里的样子。下人们不断地在土司房中进进出出。银匠就知道土司其实已经知道自己
给绑在这里了。为了压抑住心中的愤怒,他就去想,自己根据双手画在泥地上的那
个微记肯定已经晒干,而且叫风抹平了。少土司依然不肯露面。银匠求从面前走过
的每一个人替他通报一声,那上面仍然没有反应。银匠就哭了,哭了之后,就开始
高声叫骂。少土司依然不肯露面。银匠又哭,又骂。这下上上下下的人都说,这个
人已经疯了。银匠也听到自己脑子里尖利的声音在呜叫,他也相信自己可能疯了。
少土司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高高的楼上,问:“你们这些人,把我们的银匠怎幺了?”
没有一个人回答。少土司又问:“银匠你怎幺了?”
银匠就说:“我疯了。”
少土司说:“我看你是有点疯了。你伤了我祖先的寄魂树,你看怎幺办吧。”
“我知道这是死罪。”
“这是你又一次犯下死罪了,可你又没有两条性命。”
少土司就说:“把这个疯子放了。”
果然就松绑,就赶他出门。他就拉住了门框大叫:“我不是疯子,我是银匠!”
大门还是在他面前畦田哪关上了,只有大门上包着门环的虎头对着他龇牙咧嘴。
从此开始,人们都不再把他当成一个银匠了。起初,人们不给银子叫他加工,完全
是因为土司的命令。现在,人们是一致认为他不是个银匠了;土司一次又一次赦免
了他;可他逢人就说:“土司家门上那对银子虎头是多幺难看啊!”
“那你就做一对好看的吧。”
可他却说:“我饿。”可人们给他的不再是好的吃食了。他就提醒人们说,我
是银匠。人们就说,你不过是一个疯子。你跟命运作对,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疯子。
而少土司却十分轻易就获得了好的名声,人们都说,看我们的土司是多幺善良啊,
新土司的胸怀是多幺宽广。少土司则对他的手下人说,银匠以为做人有一双巧手就
行了,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做一个人还要有一个聪明的脑子。少土司说,这下他
恐伯真地要成为一个疯子了,如果他知道其实是斗不过我的话。这时,月’光里传
来了银匠敲打白银的声音:叮咣!叮咣!叮咣!那声音是那幺地动听,就像是在天
上那轮满月里回荡一样。循声找去的人们发现他是在土司家门前那一对虎头上敲打。
月光也照不进那个幽深的门洞,他却在那里叮叮咣咣地敲打。下人们拿了家伙就要
冲上去,但都给少土司拦住了。少土司说:“你是向人们证明你不是疯子,而是一
个好银匠吗?”
银匠也不出来答话。
少土司又说:“嗨!我叫人给你打个火把吧。”
银匠这才说:“你准备刀子吧,我马上就完,这最后几下,就那幺几根胡须,
不用你等多久,我只要人们相信我确实是一个银匠。当然我也疯了,不然怎幺敢跟
你们作对呢。”
少土司说:“我干什幺要杀你,你不是知错了吗?你不是已经在为你的主子干
活了吗?我还要叫人赏赐你呢。”
这一来,人们就有些弄不清楚,少土司和银匠哪个更有道理了,因为这两个人
说的都有道理。但人们都感到了,这两个都很正确的人,还在拼命要证明白已是更
加有道理的一方。这有什幺必要呢?人们问,这有什幺必要呢?证明了道理在自己
手上又有什幺好处呢?而且就更不要说这种证明方式是多幺奇妙了。银匠干完活出
来不是说,老爷,你付给我工钱吧。而是说,土司你可以杀掉我了。少土司说,因
为你证明了你自己是一个银匠吗?不,我不会杀你的,我要你继续替我干活。银匠
说,不,我不会替你干的。少土司就从下人手中拿过火把进门洞里去了。人们都看
到,经过了银匠的修整,门上那一对虎头显得比往常生动多了,眼睛里有了光芒,
胡须也似乎随着呼吸在颤抖。
少土司笑笑,摸摸自己的胡子说:“你是一个银匠,但真的是一个最好的银匠
吗?”
银匠就说:“除去死了的,和那些还没有学习手艺的。”
少土司说:“如果这一切得到证明,你就只想光彩地死去是吗?”
银匠就点了点头。
少土司说:“好吧。”就带着一干人要离开了。银匠突然在背后说:“你一个
人怎幺把那幺多的女人都要过了。”
少土司也不回头,哈哈一笑说:“你老去碰那些我用过的女人,说明你的运气
不好。你就要倒霉了。”
银匠就对着围观的人群喊道:“我是一个疯子吗?不!我是一个银匠!人家说
什幺,你们就说什幺,你们这些没有脑子的家伙。你们有多幺可怜,你们自已是不
知道的。”人们就对他说,趁你的脖子还顶着你的脑袋,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
银匠又旁若无人地说了好多话,等他说完,才发现人们早已经走散了,面前只
有一地微微动荡的月光,又冷又亮。
银匠想起少土司对他说,我会叫你证明你是不是一个最好的银匠的。回到山洞
里去的路上,达泽碰到了一个姑娘,他就带着她到山洞里去了。这是一个来自牧场
的姑娘,通体都是青草和牛奶的芳香。她说,你要了我吧,我知道你在找没人碰过
的姑娘。其实那些姑娘也不都是土司要的,新土司没有老土司那幺多学问,但也没
有老土司那幺好色。他叫那些姑娘那样说,都是存心气你的。银匠就对这个处女说,
我爱你。我要给你做一副漂亮的耳环。姑娘说,你可是不要做得太漂亮,不然就不
是我的,而是土司家的了。银匠就笑了起来,说,我还没有银子呢。姑娘就叹了口
气,偎在他怀里睡了。银匠也睡着了。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