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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宽敞的主卧内摆放的都是安妮添置的大件双人床、写字台、梳妆台和两座衣柜。窗门并没有彻底关上,基尔峡湾的海风徐徐而来,拂动安妮喜欢的暖调sè帘幕。一丝微冷的光线洒了进来,搭配点点海风,顿时有了风移影动的感觉。
王海蒂脱下军衣挂在衣架上,有些贪婪的呼吸空气中那一点淡淡的香味。与安妮共享的私人空间曾经让王海蒂倍感焦虑,不过当王海蒂卸下因为洞悉时空而产生的危机感,王海蒂又发了疯似的眷恋起这味道。…;
双人床上,安妮睡得很熟。除了那一张无论如何也谈不上jīng致的脸庞,贫民窟女孩因为家务活而生出的结实手臂也裸露在薄被外面。王海蒂就立在床前,望着他的妻子,心跳莫名地加快,脑海里来回折腾与xìng格大大咧咧的安妮风马牛不相及的“睡美人”一词。
“这算什么,结婚十多年才喜欢上自己的妻子。”
这种感觉rì德兰海战后不止一次的出现。当事人嘀嘀咕咕的脱下袜子,拧开药瓶吞下几颗常备的安眠药准备倒头呼呼大睡,不过当王海蒂坐上床沿,他才发现睡姿不妙的安妮占用了大半张床,拽了拽背角,王海蒂悻悻发现被子纹丝不动。王海蒂只好弯腰替妻子掖好被子,从衣柜里搬出另一床被子。
“是谁?”刚在床沿铺好被子,安妮便醒了过来。朦胧的夜sè中,安妮将猝不及防的王海蒂揣下床,顺手拧开床头灯。
“这该死的婆娘!”因为饮食不规律、过多服用jīng神药物导致厌食和营养不良的王海蒂头晕眼花的爬了起来,扶着隐隐作痛的腰肌哼哼唧唧道:“我是谁,我是你男人!”
“海蒂,你怎么回来了?”
面对凌晨归家的男人,安妮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捂着自己的嘴难以置信。
安妮了解丈夫的xìng格,当年那个贫民窟里敢爱敢恨的女孩的确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法彻底斩断丈夫与凯瑟琳的联系,用一纸婚姻圈住了事业期正处于低谷的男孩,不过她到底没能彻底征服丈夫的心。若非必要,丈夫宁愿在办公室做到天亮也不愿意回到有她安妮在的房间。
在王海蒂开口解释之前,安妮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毫不顾忌泄露的chūn光,在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衣。
“还没吃饭吧,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穿着睡衣的安妮风风火火地往门外走,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的王海蒂倔强的心莫名感动了一下,他追了上去,从背后将安妮拥进他的怀里。
“当年那个水果商贩家总是偷水果给我吃的小女儿如今已经学会照顾家庭;当年那个后悔结婚,在教堂神父面前宣誓厮守终身后躲在婚房盥洗室不肯出来的毛头小子如今已经是一个八岁女孩的父亲。”王海蒂拥着妻子微微颤动的身体,将脑袋挤进带着肥皂味的长发,轻声道:“安妮,我们都已不再年轻,该是安定下来的时候了。”
“海蒂,这不是你的风格,你怎么了?”
妻子听出丈夫言语中掩饰不住的疲倦,她在王海蒂的怀里不安地扭动着,想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什么。王海蒂哪里肯叫妻子看见他那张挂着两行清泪的脸,紧了紧环腰的手,缓缓道出事实:
“安妮,我辞职了!”
第二部炮声第十四章黎明之前(二)
“安妮,我辞职了!”
丈夫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轻柔得叫人心碎。不过粗心是安妮的常态,更何况这话王海蒂已经说了许多年。结婚那年没有兑现,艾薇儿诞生那年没有兑现,在伊斯坦布尔山穷水尽时依然没有兑现,难道安妮会指望处在事业巅峰期的丈夫兑现诺言?
安妮安静下来,僵硬的躯体舒缓开来软软地缩在丈夫的怀里,就好像听闻基尔面包的价格又飞涨了那样平淡无奇道:
“噢,那就趁机在家好好调养身体吧,别又像rì德兰海战那样累瘫倒在船上。”
妻子的冷静激怒了王海蒂。自打结婚起就没有与妻子好好交流过的丈夫深吸气,酝酿着夫妻间迟来的情话。安妮则眯着眼睛,贪婪的享受丈夫不多的拥抱。
床头灯洒下单薄的光线,在主卧室内洋溢着。王海蒂抬起一只手抹去脸上未干的泪痕想要开口,不过妻子却抢先打破沉寂。
“海蒂,虽然你是我男人,可是我总感觉我得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并不在你的世界。现在你抱着我,这感觉可真好。””“
妻子卑微的幸福让王海蒂悸动了一下,涌上心头的千言万语被生生摁在了喉咙间。王海蒂艰难地松开身体略微有些发福的安妮,将干涩的嘴印在安妮的脸上。
“安妮,我们离开德国怎么样,再也不回来了。”
“为了即将席卷整个德意志的风暴干一杯!”
深沉的夜,巴黎广场传来几声狗吠。除了值班的军jǐng。柏林街道上看不见多余的身影。市政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只有从老工业区游荡过来的大学教授和书店老板抓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坐倒在景观台上。
许是这一跤跌得有些狠,两个半醉的酒鬼在黑暗的空间里相继发出闷哼声,又半醉人间般地向yīn霾着的天空呵出看不见的水雾,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已经凌晨四点多了,老朋友。来最后一杯,怎么样?”
xìng格古怪的大学教授扬起酒瓶,歪着已经谢顶的脑袋问道。
“为了欧内斯特终有一天不会当众诋毁我那一间濒临倒闭的书店?”书店老板推开老朋友递过来的酒杯。拿手盖在杯口,反问道。
“那除非我死了!”柏林大学哲学系老教授欧内斯特断然否认存在这种可能xìng,沉默片刻后。浑身发冷的欧内斯特又将酒杯递了过来。“为了我们可以见证德意志海军从弱到强,这个理由怎么样?”
“不错!”两只酒瓶碰在了一齐,发出清脆的响音。书店老板仰头饮尽酒瓶里最后一点朗姆酒,迎着柏林的小雨淡淡道:“德意志,好运!”
两位失意的帝国高级知识分子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背向而行,相继离开巴黎广场。
巴黎广场附近的阿德隆酒店已经酣然入睡,不过总有那么一两个房间灯火通明,yīn谋正在酝酿。
“诺曼,我觉得整件事都是一个yīn谋。”
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容克地主保守派和陆军一些目光短浅的将军正孜孜不倦的完善扳倒海蒂西莱姆的全盘计划。
某些先手早就率先开展。对扳倒海蒂西莱姆至关重要的布朗特逃走了,不过这已经无足轻重,因为他们已经秘密逮捕弗里德里希-艾伯特,这位国会议员和右翼社会mínzhǔ党领袖将为容克地主说话,哪怕他不止一次的表示欣赏海蒂西莱姆。…;
舆论战正在进行。在任何一个正在交战的国家。舆论不能一致对外是危险的,可是恼羞成怒的皇帝早已经明里暗里的要求帝国宣传部门闭嘴。当《柏林纪事报》捅开海蒂西莱姆与工会有染的事实,没有人能够阻止这骇人听闻的消息传播。相信天明的那一瞬,居住在德意志大中城市的市民就能通过报纸第一时间看到海蒂西莱姆“不光彩的过去”。
更多的后手也预备完毕,比如给辞职下台的海蒂西莱姆找一个体面的位置安度余生,比如与可能关系陆地消耗战成败的海军和解。比如借德意志各派惊恐工会对帝国高层的渗透,一举消灭总是与陆军唱反调的社会mínzhǔ党左翼。
一次又一次修正,计划理论上已经找不到瑕疵。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军总参谋长法尔肯海因却突然开口。
“yīn谋,不,这是阳谋!”激进派容克地主领袖弗里德里希诺曼显然误会了法尔肯海因的意思,他竖起一根手指,轻蔑地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不需要太多的借口和理由,仅德意志军人必须远离政治这一条底线就足以让与工会有染的海蒂西莱姆离开海军。参谋长,如果这都算yīn谋,那么什么才是阳谋。”
如果年轻人保持与社会mínzhǔ党重要人物之间的友谊也算是军人干预政治,那么我们坐在巴黎广场的阿德隆酒店闭门磋商甚至唆使皇帝亢社会mínzhǔ党领袖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又算什么?如果非要将这些行为归结为“为了德意志不得已而为之”,或许豁出xìng命参加惨烈的多格尔沙洲海战和rì德兰海战的海蒂西莱姆更有资格说这些话。
法尔肯海因冷哼一声。虽然他如今还站在海蒂西莱姆的阵营里,可他已经无比眷恋那个消逝的背影。陆军总参谋长环视或坐或战挤在套房客厅里的陆军大佬和容克元老,不知道有多少人与他怀有同样的想法。
为扳倒海蒂西莱姆而存在的松散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