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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信号索被飞舞的弹片削去一半,浓烟很快从不倦号舰体舯部翻涌而起。失去指挥的截击舰队节奏凌乱起来,最后加入战场的澳大利亚号开展追击,随后尴尬的发现它没有援军,不得不放弃这种努力。新西兰号舰长依据那浓烟中的半截信号旗展开自由想象,不自觉的将炮口对准沙恩霍斯特号。
穆尔少将的无能和怯弱在这场截击战中暴露无遗。信号索被毁后,少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不倦号陷入危局,他需要重新寻找旗舰,而不是抢修和更换信号索,或者用电报的形式传递信息。穆尔少将搭乘交通艇靠近老人星号战列舰,却被告知“我舰没有旗舰设备,信号旗甚至不能完整的传递信息”,万般无奈之下,穆尔少将不得不前往新西兰号战巡,如此折腾的时间足以让东亚舰队主力逃出截击舰队追击范围。
11时01分,新西兰号战巡终于挂上了穆尔少将的旗舰旗帜,沙恩霍斯特号大型装甲舰也在数艘战巡、老式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围歼下终于坚持不住,倾覆在即。
奥登谢绝了英国人的战俘营,他下令所有舰员弃舰投降,却反身将自己关进舰长室。1915年2月6日11时04分,东亚舰队沙恩霍斯特号沉没,五百六十七名舰员与德意志基尔海校三剑客之一的雄才奥登上校壮烈殉国。
奥登死了,那个盛气凌人从不肯服输,坚持贵族的传统和骄傲却也重情重义的大将之才伯恩哈德-冯-奥登居然死了!
1897年,奥登的好朋友谢尔曼在遥远荒凉的德属西非约拉河谷阵亡。悲痛欲绝的奥登抽空返回巴伐利亚乡下农庄,在弗里德贝格完成谢尔曼的夙愿,建起了儿时幻想过的酒庄,并且将谢尔曼的坟冢安置在空气中散逸着葡萄酒的甘醇,矢车菊的芳香和松柏积蓄的水雾恣肆下的山坡。
祭奠谢尔曼的亡魂,那是奥登这十数年雷打不动的矜持,即便1914年战争岁月,虔诚的奥登无法亲临,但是南太平洋凋零的小纸花和军人的眼泪足以告慰一切。生命的逝去并不是友谊的终结,伯恩哈德-冯-奥登用坚持诠释了这一定义,可奥登死后,与谢尔曼的友谊与记忆又该由谁来承载?绚烂在1915年2月6日的福克兰群岛,奥登的亡灵又该由谁来抚慰?!归根究底,弗里德贝格的酒庄尚未打开市场,惨烈的帝国战争尚未胜利,大洋舰队还未获得海洋王座,潇洒恣肆的基尔海校三剑客还未功成名就,奥登怎么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场!
扶着冰冷的舱壁软软的坐靠在吕佐夫号战巡指挥塔甲板上,挥手让一脸关切的舰队参谋核实消息,王海蒂眯着眼睛品味内心的翻江倒海。
这并不是王海蒂第一次遭遇死亡,1894年海瑟薇的去世就曾让他彷徨,可那种刻骨铭心是建立在回不去的过去,看不透的未来,带着时空厚重感的痛;1914年赫尔戈兰湾海战与多格尔沙洲海战曾让王海蒂咬碎银牙,可那种锥心刺骨是建立在裹尸布里年轻的容颜,办公台上厚厚一叠阵亡通知书上,那是一种身为将军不可承受的痛;1915年,奥登死了,那种情绪不同以往,因为奥登曾经是他的仇人,也是他二十年的知己。1897年在几内亚湾鱼雷训练舰上的和解,1900年与英国人戴维-贝蒂在北京四九城穿街过巷,1902年寒冬婚礼前夜的至死方休,零散的画面如同一幕苍凉的影片在王海蒂的脑海里重复播放,叫王海蒂艰于呼吸。
谢绝了参谋官的好意,王海蒂坚持坐在冰凉的司令塔甲板上,绝不肯将自己置入司令官舱室那令人窒息的幽闭空间,试图让甲板上丝丝渗人的寒气侵入自己的身体,好叫混乱的心绪重回理智。
“我不仅是奥登的好朋友,还是封锁舰队的指挥官!”王海蒂攥着拳头,咧开干涩的嘴沙哑道:“副司令,布伦瑞克号还能挽救吗?”
“布伦瑞克号它太老了,水密结构不足以对抗水雷……”指挥失误的苏雄中将显然慌了手脚,迟疑着不敢道出足以终结他军事生涯的事实。
事实上,自2月1日开始高尔察克和他的水雷战队几乎每天深夜都会溜出赫尔辛基港,冒险在德国封锁舰队可能出现的海域布雷。高尔察克的冒险成功了,2月6日12时21分,迫近希乌马岛海岸线进行炮击的第四战列舰队不小心闯入仅有30余枚水雷的俄国水雷场,布伦瑞克级老式战列舰首舰布伦瑞克号触雷沉没,三百二十五名舰员阵亡。
“1915年,我期待着的大洋决战之年开篇居然如此惨痛……”王海蒂终于松开了他的拳头,淡淡的释怀下满是爆裂的情绪:“苏雄中将,政治风暴开始了!”
福克兰群岛海战消息已经闯进夏洛腾堡宫。一艘沙恩霍斯特级大型装甲舰不至于让德意志海军一蹶不振,但是残缺不全的东亚舰队和凋零的海军明日之星仍然叫帝国皇帝心潮低落。
“陛下,波罗的海封锁舰队出事了……”帝国海军大臣爱德华-冯-卡佩勒敲门走进皇帝的书房,不紧不慢道。
“哦?”批阅文件的皇帝威廉右手一场,一星点墨汁甩到文件雪白的纸张上,异常妖艳刺眼。“是主力舰吗?!”
“不,只是一艘老式战列舰。”皇帝言语中明显带上了颤音,对于大洋舰队的感情溢于言表,反倒是作为海军最高长官的卡佩勒脸上做作的沉痛和感伤还不如帝国神经质的皇帝来得真挚:“第四战列舰队的布伦瑞克号,12时21分,布伦瑞克号触雷沉没。”
“封锁作战难免会有意外,就好像达达尼尔海峡战役,协约国用舰炮和陆战队爆破的方式摧毁了赛得巴要塞大部分要塞炮,可协约国也丢了巨人号老式战列舰和一艘轻巡洋舰。”皇帝终于松了一口气了,重新拾起那份不再纯白的文件批阅起来。
“陛下,虽然布伦瑞克号沉没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但是我们却可以利用这件事消除海军内部某些不受控制,总是试图拿陛下的舰队博取名声的异端……”卡佩勒脸上那些惺惺作态尽数散了去,重新换上怎么也掩饰不去的鬼魅笑容,图穷匕见道:“比如说海蒂-西莱姆!”
第二部炮声第十二章海军政治风暴(二)
全文字无广告第十二章海军政治风暴(二)
“海蒂-西莱姆?”拿起来的钢笔重新放了下去,皇帝并不抬头,反手拾起从不离身的白手套,松弛的表情重新僵硬起来。全文字无广告
威廉最早得知这个名字还是十数年前,1897年10月,曾经的宠臣提尔皮茨星夜将一份不到六千字,扉页上标注“论战列舰时代的非对称作战”,署名海蒂-西莱姆的论文递给了他。
平心而论,海蒂-西莱姆的论文相对于他十九岁的年龄足以令人惊艳。威廉知道年轻人所表述的并非泰奥菲勒-奥贝与拉乌尔-卡斯特的绿水海军学派的继承和变异,观点虽然粗糙略显稚嫩,但相对于马汉的海权论更却具有实际操作性。总之,这份论文有其应有的价值,却并不合符皇帝的心理预期。他,威廉-冯-霍亨索伦,德意志帝国皇帝,霍亨索伦家的王者需要的是一支足以正面挑战日不落帝国皇家海军,足以为他的帝国从垂死的帝国主义手中获得“阳光下的地盘”,绝不辜负德意志帝国大国地位的公海舰队,这支舰队应该有数不清的巨舰,林立的巨炮,而不是将资源浪费在前途未卜的全重装战列舰、完美巡洋舰、大而无当的飞艇、性能糟糕的潜艇和凡尔纳式的能够空投鱼雷的飞行器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观点颇具煽动性,这无疑会给皇帝的大海军计划带来难以预料的阻力。皇帝试图压制年轻人,提尔皮茨提前出手了,他用二级机密草草了结这段往事。
1898年的国会拨款听证会,提尔皮茨豪情万丈之前正是年轻人的纵横捭阖谈笑风生,海蒂-西莱姆成为海军英雄,成为帝国海军大臣助手,皇帝对这一切不置可否,然而《第一次海军扩军法案》后海军总部元帅与尉官的争执不休传到皇帝的耳中,皇帝终于有借口将年轻人调离本土,让他在远东,在东普鲁士,在东非浪迹天涯。
1905年,无畏舰时代自英国人手中开启,那时节提尔皮茨三番两次拖延和阻止布伦瑞克级后续舰和普鲁士级战列舰造舰数量和工期,一次又一次挥霍威廉对他的信任和忍耐,直到英国人开工建造无畏号战列舰,提尔皮茨图穷匕见的挥舞着“英国威胁论”这大棒,皇帝才琢磨出一点味道:年轻人的观点是对的,替他背黑锅的提尔皮茨对于非对称理论绝非无动于衷,而正是他,威廉-冯-霍亨索伦的坚持和一意孤行导致英国无畏舰开工时,大洋舰队尚有大量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