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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我不会把逃学的责任怪罪你的。”韩力护妥协地说道。
“那就好,不然,你学业没有长进,得怪我了。”
“怎么会?小日本的胡说八道,我早就受不了,我发现这个班上找来的都是什么狗屁教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吐出象牙的,也不叫狗了。”柳丝丝轻声地说道。
“哈哈,你真有意思。你看今天那个石老师推崇的什么林真理子,说的是什么歪理啊。她的那一套不后悔的理论,行得通吗?我如果设想一下,日本人侵略中国,也是一次鬼迷心窍,用她的话讲,‘做了后来自己觉得糟糕的事,这才叫年轻’,‘以后不绝如缕地不断后悔,才是甜蜜的后悔’,这一套理论套在日本鬼子身上,倒是蛮适合的。”
柳丝丝掉转头,看着韩力护,“你怎么会这样想的?我觉得你像是一个愤青啊。”
“是吗?你这样觉得吗?愤青是不是不好?”韩力护带着一种歉意的表情说道。
“当然了,什么都拉上政治,我很讨厌愤青的。”
“我明白,我们只不过在行为上是一致的,动机是不同的。”韩力护有些尴尬地为自己掩饰道。
“我不喜欢愤青,但我很喜欢你这种态度。我也讨厌这一天一天不知所云的课程,这个班究竟把我们培养成什么?我真的觉得很无聊了,太无聊了,讨厌死了。”柳丝丝一气地倾吐出心中的不快情绪,觉得有这个男孩在身边,倒并非一件坏事,优越性在此刻的发泄的时候,还是明白无误地显现出来了。
“哈哈,我倒觉得你此刻像一个愤青了。”韩力护笑道。
“是吗?我也愤怒了?”柳丝丝张大着眼睛,看着韩力护。
“有一点。呵呵。”
“都怪你,都是从你这里不知不觉地学来了。”柳丝丝喃喃地说道。
“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从一开始认识你,你就是一个愤青的模样。”
“什么?我是一个愤青?你怎么这样说我?那我不是非常讨人厌吗?我最讨厌愤青了。”
“不,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你很可爱。”韩力护不敢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
“当然了,你是一个愤青嘛,当然不会看不惯了。只是我是讨厌愤青的。”
“可你自己不会讨厌自己吧。呵呵。”韩力护笑着驳斥着她。
“别骗我了,我不会是愤青的。”柳丝丝睁着一双认真的眼睛问道。
“怎么啊,你不是?你只是不肯承认罢了。在公共汽车上,你那个样子是咄咄逼人,夸张一点,是穷凶极恶,我都被你吓坏了。”
“我那么可怕吗?”
“还有你在课堂上敢于顶撞老师,我在心中早已佩服不已呢。”
“唉,真失望,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印象。我肯定不是淑女吧。”
“是一个淑女,是一个会愤怒的淑女。”韩力护说道。
“好难听的称呼。……不过,这一次,我倒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噢?动机是一致了?不是像上次那样,仅仅是形式一致,动机不同?”
“对,我也讨厌那个石老师在那里胡说八道。……投你一票?怎么样,得意吧。”柳丝丝向韩力护摆弄了一下手臂,紧着迈了几步,把韩力护甩在了身后。
156
突然间,柳丝丝面前豁然开朗。人,其实很奇怪,有时候,仿佛是无意识的,但却会遵循着一种潜在的渴望,走向一个茫然而无着落的目标,只有这个目标突然展现在面前的时候,才会明白,心里究竟是渴望着什么。
面前是一片绿树丛中的绿地,蓬蓬勃勃的梧桐树,遮蔽出一片联袜的绿荫。正是那一天,他们一起逗留过的鲁迅公园,也就是过去的虹口公园。
柳丝丝站在不封闭的公园的入口,微微愣了愣神,略向后扫了一眼,正看见韩力护兴匆匆的神情,仿佛在鼓励着她继续前行,她无法收住前进的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韩力护紧赶几步,追了上来,问道:“以前你来过吗?”
“没有。小时候,我总喜欢跑到人民公园去玩。这个地方,我还从没有来过呢。你来过吗?”柳丝丝摇着头,顾盼着。
“我也没有。”韩力护说道,“以前到过虹口体育场看过比赛,这个公园倒真没有来过。”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下午的时光里,不设防的公园里,人声喧嚷,由于是初来乍到,两个人都睁大眼睛,看什么都新鲜。
前面围着一群人,杂沓的合唱声传出,一群人正在唱着《两个蝴蝶》。柳丝丝走过去,好奇地往人缝里观看,只见一个坐在残疾车上的中年人,按动着手风琴,车子后边,站着一群中年以上的男女,各人拿着一张手里的歌谱,引吭高歌,忘我而投入。手风琴发出陈年累月的漏气的音乐声,摇摇欲坠,却合辙上韵,仿佛是一支独木桥发出的气喘吁吁的叹息。即使伴奏走调,但和唱的人们,已经自觉地调整了节奏,组成一支相辅相成、互助合作的合唱洪流。
柳丝丝看着投入的演唱的人们,被他们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所感染,好奇地在各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那位坐在残疾车上的中年人,重复地拉着歌曲中间的过门,突然间,在所有的合唱队员没有跟上他的音乐的时候,一个咬字准确的男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亲爱的来跳个舞,爱的春天不会有天黑,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
柳丝丝猛地掉过头去,不由笑逐颜开。只见韩力护伴和着音乐着,踏进了合唱圈中。他跟着音乐节奏非常密切而准确,就像掺乎着乐曲在跳舞,刚才合唱的时候,众人的声音都是呢喃而含混的,而韩力护却把每一个字节,表述得那样清楚,一时间,所有的业余合唱队员,都没有跟上来,只是听任韩力护的声音,缠绕着手风琴的乐声,亲密无间地共鸣着。那个拉手风琴的男人,微笑着向这个给大家一震的男孩以鼓励的目光,并且把手风琴的潜力,尽可能地发挥出来,边上一位中年女性,把手里的歌词给了韩力护,韩力护接过,继续把歌曲唱完:“……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等到秋风起秋叶落成堆,能陪你一起枯萎也无悔。”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原唱者那特有的灌输在心灵中的沙哑与质朴,极其富有感染力。他刚唱完,合唱队的男女们,纷纷鼓掌鼓励,柳丝丝地鼓起掌来,韩力护放下那张歌谱,递还给那个中年女性,然后朝柳丝丝笑了笑,做了一个鬼脸。那个中年女性对着他说,“这个小阿哥,唱的老好听,再来唱一首。”
“你在这里玩吧,我到那边去逛一逛。”柳丝丝对他说道。
“不,不,等一歇歇我再来。”韩力护离开了合唱的人群,追着柳丝丝,向公园深处走去。
公园中间的一个较为开阔的广场上,三三两两地围着一圈又一个圈的人群,由于间隔着距离,所以卡拉OK声也互不干扰,各得其乐。在一个摊点上,一个六十多岁的胖男人,穿着背心,下面套着短裤,脚上趿拉着拖鞋,正在那里和一个女人唱《纤夫的爱》。柳丝丝与韩力护在边上看了好一会,知道大家都喊他叫“大老黄”,面前的座椅一元钱一座(补叙一下,本故事的发生时候正是初夏时分,两个月后的八月份,这个大老黄突然去世,曾经熟悉鲁迅公园里的人们,应该知道这一个重大变故,此处稍作说明),柳丝丝问韩力护要不要再唱了,韩力护摇了摇头,两个人便离开了这个地方。韩力护说:“我们去看看鲁迅墓吧,走吗?”
“好的。”柳丝丝温顺地应道。
157
擦着鲁迅公园的湖,柳丝丝与韩力护两个人来到了鲁迅墓下。拥塞的浓荫,遮住了隐约的碑体。墓前的鲁迅座像安详而沉默,像对这个城市怀着永远不满足的抨击。
任何把鲁迅显影化的努力,只会使他与这个城市更加的不谐调。他在文字中的不姑息、不妥协、不原谅的情怀,是永远不会被上海这个艳浮的城市所理解的。他落脚于这个城市的一角,像是一个误会,就像五卅纪念碑立足于人民广场一样,也许有一天,这些碑座会被这个城市的绵软与靡浮驱逐出城市的版图。
他不是一个明星,却以明星的姿态,被安放在城市的一隅。他与这个城市没有关系。他的文化、思想乃至深刻,都是这个城市所不需要的。鲁迅在上海没有传人,所以,他在这个城市里的塑像注定是以一种孤独的外乡人的方式立足在这里,就像一个打工者不慎跌落到上海的红尘中,就像南京路上的顾正红喋血的地方,只配映照着霓虹灯没有血色的惨白的血。
踏上台级,走近去,拂开像额发一样下垂着的银杏树的遮挡,毛泽东书写的“鲁迅先生之墓”几个金色的大字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