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孩子很有进步,”奥菲利亚小姐说,“我对她期望很大。不过,奥古斯丁,”说着,她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我想问清楚,这孩子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
“怎么啦,我不是早就说过把她给你吗?”奥古斯丁说。
“可是那没有法律保障。我希望她合法地成为我的人。”奥菲利亚小姐说道。
“哎呀!姐姐,”奥古斯丁说道,“废奴派的人会怎么想呢?如果你是奴隶主的话,他们恐怕会为你这种倒退的行为而绝食一天。”
“咳,你说什么瞎话呢!我要她成为我的人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权将她带到自由州去,还她以自由。这样,我对她所做的努力都不会是徒劳无功了。”
“哦,姐姐,你这种‘作恶以成善’的做法似乎并不怎么高明,我可不同意。”
“我可没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奥菲利亚小姐说,“如果我没把她从奴隶制的魔掌中拯救出来,那即使把她教育成个基督徒也是枉然。因此,如果你是真心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就请你给我一张赠送证书或是合法的证明。”
“好的,好的,我会照办的。”圣克莱尔一面说,一面坐下来,打开一张报纸开始阅读。
“可是我现在就要。”奥菲利亚小姐说。
“何必这么急呢?”
“争分夺秒嘛!来,这儿有纸、笔和墨水,你写张证明就行了。”
像圣克莱尔这种脾气的人,大都对这种风风火火的作风深恶痛绝。因此,奥菲利亚小姐这种说做就做的果断着实让他生气。
“喂,你是怎么啦?”他说,“难道你信不过我吗?你这样咄咄逼人,人家还以为你做过犹太人的学生呢!”
“我只想把事情办得稳妥一些,”奥菲利亚小姐说,“如果你死了,或是破产了,托普西就会被赶到交易所去,那样我就毫无办法了。”
“你真是目光长远。好吧,既然我已经落到了北佬手里,就只有让步的份了。”说完,圣克莱尔挥笔写下一张赠送证书,这对精通法律的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证书后头,他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喏,现在是白纸黑字,一清二楚了吧,弗蒙特小姐?”说着,他将证书递过去。
“这才好了,”奥菲利亚小姐说,“不过,没有证人成吗?”
“哎,真是的。——对了,我有了!”他打开通向玛丽房间的房门,喊道,“玛丽,姐姐让你签个字,你过来,就签在这儿。”
“这是做什么呀?”玛丽看了证书一眼,说道,“真可笑!我还以为姐姐心肠软,不会干这种可怕的事呢。”她一面漫不经心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一面又说道,“不过,姐姐真要喜欢那东西,倒是很好咧!”“好了,现在托普西从精神到肉体都归属于你了。”圣克莱尔将证书递过去。
“她并不比从前更属于我,”奥菲利亚小姐说,“只有上帝才有权把她交给我。我只不过比以前更有能力保护她。”
“好啦!通过法律这玩意儿,你现在真正拥有她了。”圣克莱尔说着,转身进入客厅,继续看他的报纸。
奥菲利亚小姐和玛丽向来话不投机,因而也就小心翼翼地收拾好证书,随奥古斯丁到客厅去了。
“奥古斯丁,”她坐在那儿织毛线,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替仆人们做过什么安排没有?万一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没有。”圣克莱尔心不在焉地回答,仍去看他的报纸。
“那么,你这么放纵他们,以后或许会变成一件很可怕的事。”圣克莱尔未尝没想到过这一层。不过,他依旧漫不经心地答道:“哦,我会做些准备,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什么时候?”奥菲利亚紧问不舍。
“噢,就这几天。”
“如果你先死了,那可怎么办?”
“姐姐,你到底怎么回事?”圣克莱尔终于无可忍耐了,他放下报纸,看着她,“我是得了黄热病还是霍乱病怎么着,你怎么这么积极地为我安排后事?”
“我生即我死。”奥菲利亚小姐说。
圣克莱尔站起来,懒洋洋地收起报纸,朝面向走廊的门边走去,想趁机结束这次不愉快的谈话。他嘴里机械地重复着“死亡”两个字,然后倚在走廊上的栏杆边,注视着喷泉上溅起的亮晶晶的小水珠。他隔着水帘看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盆景,就像透过迷雾一般亦真亦幻。他又反复咂摸着“死亡”这神秘的字眼——人们时常提起它,却又视为畏途。“真奇怪啊!世间竟有这样的字眼,”他说,“并且确有此事,而我们总是忘掉它;一个人今天还活得美好滋润,充满企盼、幻想和希冀,明天竟然会结束生命,就此一去不返了。”
这是一个彩霞满天的黄昏,当圣克莱尔走到走廊另一端时,发现汤姆正在那儿全神贯注地阅读《圣经》呢。他一面看,一面用手指在书上一个字一个字点着,嘴巴里还轻声念着。
“要我念给你听吗,汤姆?”圣克莱尔说着,坐在了汤姆身边。
“那就有劳您了。”汤姆感激地说,“老爷念起来就清楚多了。”
圣克莱尔看了一眼汤姆念过的地方,就念起用粗线划过的一段《圣经》来,这一段经文是这样的:
“基督耶稣集荣耀之光同诸天使下临人间时,要坐在他尊贵荣耀的宝座上,万民都聚集在他周围。他将把他们分开,就像牧羊人把羊分开一样。”圣克莱尔声调激昂,一直念到最后一节。
“然后主对人们说,‘你们这些受诅咒的人,远离我到那不灭的烈火中去吧,因为我饥饿时,你们不给我食物;我口渴时,你们不给我水喝;我漂流他乡时,你们不让我住宿;我赤身裸体时,你们不给我衣服;我病在狱中时,你们不来看望我。’人们会说,‘主啊,我们什么时候看见您饿了,渴了,流落在外或赤身裸体或病倒牢中没人照顾呢?’主会回答说,‘这些事你们不做在我这些兄弟中最小的一个身上,也就是没做在我身上。’”
圣克莱尔被这一段深深打动了,他念了两遍。念第二遍时,他的速度非常缓慢,好像在用心地领会每个字每句话的意义。
“汤姆,”他说,“我的所作所为与这些受严惩的人有什么区别呢?一辈子过着宽裕安逸、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从来没去想过我的兄弟还有多少人在受冻挨饿、疾病缠身或身陷囹圄。”
汤姆没有回答。
圣克莱尔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在走廊上踱起步来,外面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午茶铃响也没有听见,直到汤姆提醒了他两遍,这才回过神来。
整个午茶时,圣克莱尔都满腹心事,思绪重重。喝过午茶后,他、玛丽以及奥菲利亚小姐各自走进客厅,谁也不开口说话。
玛丽躺在一张挂有丝绸蚊帐的躺椅上,没多会儿就沉沉入梦了。奥菲利亚小姐默默地织着毛线。圣克莱尔坐到钢琴前,开始弹奏一段有低音伴奏的舒缓而忧郁的乐章,他仿佛潜入冥想之中,正通过音乐来倾诉。过了一会儿,他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本泛黄的旧乐谱翻阅起来。
“你瞧,”他对奥菲利亚小姐说,“这本子是我母亲的,这儿还有她的亲笔字呢,你过来看看。这是她从莫扎特的《安魂曲》中摘录下来编辑成册的。”奥菲利亚小姐闻声走过来。
“这是她过去常唱的一支曲子,”圣克莱尔说,“现在我仍仿佛能听见她在唱。”
他弹了几段优美的和弦,便唱起那首庄严、古老的拉丁曲子《最后审判日》。
汤姆一直站在走廊外听着,这会儿又被美妙的琴声吸引到门边,他站在那儿热切地听着。虽然他听不懂拉丁语的歌词,但那优美的旋律和圣克莱尔脸上的表情却让他深深感动,尤其是圣克莱尔唱到伤感的地方。如果汤姆能听懂那优美的歌词,他内心一定会产生强烈的共鸣。
啊,耶稣,为什么,
你忍受了人世间的凌辱和背弃,
却不忍将我抛弃,即便在那可怕的岁月里,
为了寻觅我,你疲乏的双脚急急奔忙,
十字架上,你的灵魂经历了死亡;
但愿这一切的辛劳不会付诸东流。
圣克莱尔怀着深深的忧伤唱完了这首歌,逝去的岁月的影子又隐隐约约地浮了上来,他仿佛听见他的母亲的歌声在导引着他。歌声、琴声如此撩人心弦,又如此生动逼真,完全把离世前的莫扎特创作《安魂曲》的情景再现出来了。
圣克莱尔唱完之后,头枕在手上靠了一会儿,就起身到客厅里踱起步来。
“最后的审判日是一种崇高的构想啊!”
圣克莱尔说,“千古的冤案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