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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摆脱那无尽的痛苦呀!我来这儿后,又生了一个孩子,原以为这次可以自己哺养孩子了,因为这次的主人不是奴隶贩子。你不知道,那小家伙真是可爱极了。开始,太太好像也非常喜欢他,这孩子很乖,不哭不闹,胖乎乎的很讨人喜爱。可后来太太生了病,我必须得去照顾她。后来我自己也病了,奶也断了,孩子是一天比一天瘦,简直都要皮包骨头了。可太太不给孩子奶喝,我跟太太说我没有奶了,可她根本不理,说是别人吃什么,孩子就吃什么。孩子越来越瘦,饿得整日整夜地哭啊。后来太太不耐烦了,说孩子不听话,还诅咒孩子要是早点死就好了,她还不让我晚上带孩子睡觉。太太说孩子夜里吵得我睡不好觉,弄得我不好好做事,于是她就叫我夜里睡到她的房间去,我只好将孩子放到小阁楼去。就这样,孩子在一天夜里活活地哭死了。这之后,我便开始酗酒,当我喝醉了,我就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了,而且这个方法非常灵验。所以,我要喝酒,就是下地狱我也要喝!老爷也说我会被打入地狱的,我其实现在已经在地狱里了。”
“真是个苦命的人啊!可是从来就没人告诉你耶稣会爱你,会为你而牺牲吗?难道就没人告诉你他会拯救你进入天堂吗?”
“我像可能升入天堂的人吗?那不是白人去的地方吗?他们怎么可能让我进天堂?我倒宁愿下地狱,就再也看不见老爷太太了,这正是我的愿望。”说完,黑女人叹了一声,把篮子重新顶到头上,满脸悲哀地走了。
汤姆怀着忧郁的心情回到家里。在院子里他碰上了小伊娃。她头上正戴着一个用晚香玉编成的花冠,眼睛里闪烁着幸福喜悦的光彩。
“汤姆,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找到你了,真高兴呀。爸爸已经同意让你套上马,带我坐那辆新马车去兜风,”小伊娃拉住汤姆的手,说,“你怎么了?汤姆,你怎么满腹心事的样子?”
“伊娃小姐,我很难过。我马上去为你把马套好。”汤姆悲伤地说。
“汤姆,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看见你刚才和普吕那个老太婆说话。”
汤姆简单而郑重地将老普吕的不幸遭遇告诉了伊娃。伊娃听后并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大惊小怪,失声痛哭。她的面庞变得十分苍白,眼睛里闪现出阴郁而深沉的神色,两只手按在胸口上,深沉地叹了口气。
第19章 奥菲利亚的经历及见解(下)
“汤姆,你不必为我套车了,因为我现在不想出去了。”伊娃说。
“为什么,伊娃小姐?”
“你说的那件事情像块石头压在我的心头,我忘不了它,汤姆,”伊娃说,“我实在很难受,”她嘴里不断重复着,“我不想出去了。”说完,她转身走进屋里去了。
几天以后,来送烤面包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而不是普吕。奥菲利亚小姐恰好也在厨房里。
“普吕怎么没有来?”黛娜问道,“她怎么啦?”
“她再也不会来了。”那个女人神秘地回答。
“为什么?难道她死了不成?”
“我也不大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说她被关在地窖里。”那个女人看了一眼奥菲利亚小姐说。
奥菲利亚小姐拿过了面包以后,黛娜将那个女人送到了门口。
“普吕到底怎么啦?”黛娜问道。
那女人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压低了嗓门神秘地说:“我告诉你,可你千万别再告诉其他人了。普吕又喝醉了酒,于是他们把她关到地窖里——整整关了一天——听人家说她满身都爬满了苍蝇——人已经死啦!”
黛娜听到这里,恐惧地举起双手,猛一回头,发现伊娃正站在她们身后,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和脸上连一点血色都没有。
“天呀,伊娃小姐快晕倒了!怎么能让她听到这种事呢?圣克莱尔先生一定会大发雷霆的。”黛娜惊叫道。
“黛娜,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晕倒的。为什么不能让我听见这种事呢?我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总不会有普吕受的苦那么大吧。”
“唉呀,像你这样天真可爱的千金小姐可不能听这种事情,听了非得把你吓死不可。”
伊娃叹了口气,转身慢慢吞吞地,心情沉重地上楼去了。
由于奥菲利亚小姐急切地想得知有关普吕的情况,所以黛娜把自己听到的又叙述了一遍。汤姆也把那天从普吕嘴里亲耳听到的情况重述了一遍。
此时,圣克莱尔正在书房里看着报纸,奥菲利亚小姐走了进来,大声说道:“简直骇人听闻!实在是太恐怖了!”
“又发生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啊?”圣克莱尔问道。
“什么事?他们居然把普吕活活地打死了!”奥菲利亚小姐把自己刚才听到的原原本本地给圣克莱尔讲了一遍,对于那些令人恐怖、惊骇的细节部分讲述得尤为详细。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圣克莱尔一边说,一边仍旧看着他的报纸。
“早就知道?!难道你对这种事就无动于衷吗?难道你们这里就没有民政代表之类的人或别的什么人来过问和处理这类事情吗?”
“一般人都认为这是属于私有财产权益范围之内的事。如果有人偏偏乐意毁坏自己的财产,那你能拿他怎么办呢?这个老太婆平常就喜欢偷东西,又喜欢酗酒,所以要想唤起人们对她的同情和怜悯,我看是不大可能的事。”
“这简直太不像话了!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可怕了!奥古斯丁,上帝总有一天会惩罚你们的。”
“亲爱的堂姐,我自己没做过这种事,可我却无法阻止别人做这种事呀!我如果有办法能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我肯定会去做的。那些野蛮、卑鄙的人非要做这种事,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有权力那么做,别人无权干涉他们的行为,而且就是干涉也没有用,因为没有成文的法律来处理这类事情。所以,我们对此只有充耳不闻,置之不理。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你怎么能听之任之呢?”
“那你还指望什么呢?黑奴本身就是一个卑贱、懒惰、没有教养的社会阶层呀。那些缺乏同情之心和自控力的白人们掌握着黑奴们的命运,那些白人甚至对于自己的利益都缺乏明智的关切。其实,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子的。在我们这个社会中,一个有正义感和同情心的人,除了听之任之,不闻不问以外,还能做些什么呢?世上有那么多可怜的人,我总不能碰见一个买一个吧。人海茫茫,我总不能变成个游侠骑士去为每个蒙冤的人报仇雪恨吧。我能做的只能是对这种事避而远之。”
转眼间,阴霾笼罩上圣克莱尔那俊朗的脸庞。但不一会儿,他马上又变为满脸笑容。他笑着对奥菲利亚小姐说:“堂姐,行了,别像女神一样站在那儿了。这种事情还多着呢,每时每刻都以不同的方式发生着,你只是少见多怪罢了。如果生活中所有黑暗之事,我们都要去过问,去追究,恐怕我们就没什么精力去管别的事情了。这就像过分仔细地去检查黛娜厨房里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完,圣克莱尔往沙发上一靠,继续看起报纸来。
奥菲利亚小姐这会儿也坐了下来,拿出毛线活,但脸上依旧是副严肃而愤怒的表情。她手里不停地织着,织着,可心情却越来越气愤。最后,她实在忍受不住了,说:“奥古斯丁,我可做不到像你那样容易忘掉这种事。而且你竟然还维护这种制度,简直是不可原谅。”
“你说什么?又要谈论那个问题吗?”圣克莱尔抬起头来,问道。
奥菲利亚小姐气冲冲地说:“我在说你居然为这种制度辩护,简直是岂有此理。”
“为它辩护?亲爱的小姐,谁说我在为它辩护?”
“你当然是在为这种制度辩护,你们所有的南方人都是如此。否则,你们为什么要蓄养黑奴呢?”
“堂姐,你真是太天真可爱了。难道你认为这世上就不可能有明知故犯的事情吗?难道你从来没做过明知故犯的事情吗?”
“假如是非我所愿,迫不得已而为之,我会为此而忏悔的。”奥菲利亚小姐一边说,一边使劲地织着毛线。
圣克莱尔一边剥着桔子,一边说:“我也会忏悔呀,我一直都在忏悔。”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做那种事?”
“难道忏悔过后,你能保证永远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除非你受到非常大的诱惑。”
“的确如此,我真的受到很大的诱惑,这正是我的难言之隐。”
“可我总是下决心尽量克服诱惑。”
“这十年来,我一直在不停地下决心克服诱惑,可我还是没有摆脱。表姐,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