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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宗立,王叔文使人诱以为党,拒不纳。俄为山陵仪仗使,监察御史刘禹锡
求为判官,元衡不与,叔文滋不悦。数日,改太子右庶子。会册皇太子,元衡赞
相,太子识之。及即位,是为宪宗,复拜中丞,进户部侍郎。元和二年,拜门下
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判户部事。帝素知元衡坚正有守,故眷礼信任异它
相。浙西李锜求入觐,既又称疾,欲赊其期。帝问宰相郑絪,絪请听之,元衡曰:
“不可,锜自请入朝,诏既许之,而复不至,是可否在锜。陛下新即位,天下属
耳目,若奸臣得遂其私,则威令去矣。”帝然之,遽追锜。而锜计穷,果反。
是时,蜀新定,高崇文为节度,不知吏治,帝难其代。诏元衡检校吏部尚书,
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为剑南西川节度使,繇萧县伯封临淮郡公,帝御安福门
慰遣之。崇文去成都,尽以金帛、帟幕、伎乐、工巧行,蜀几为空。元衡至,绥
靖约束,俭己宽民,比三年,上下完实,蛮夷怀归。雅性庄重,虽淡于接物,而
开府极一时选。
八年,召还秉政。李吉甫、李绛数争事帝前,不叶,元衡独持正无所违附,
帝称其长者。吉甫卒,淮、蔡用兵,帝悉以机政委之。王承宗上疏请赦吴元济,
使人白事中书,悖慢不恭,元衡叱去。承宗怨,数上章诬诋。未几入朝,出靖安
里第,夜漏未尽,贼乘暗呼曰:“灭烛!”射元衡中肩,复击其左股,徒御格斗
不胜,皆骇走,遂害元衡,批颅骨持去。逻司传噪盗杀宰相,连十余里,达朝堂,
百官恟惧,未知主名。少选,马逸还第,中外乃审知。是日,仗入紫宸门,有
司以闻,帝震惊,罢朝,坐延英见宰相,哀恸,为再不食。赠司徒,谥曰忠愍。
诏金吾、府、县大索,或传言曰:“无搜贼,贼穷必乱。”又投书于道曰:“毋
急我,我先杀汝。”故吏卒不穷捕。兵部侍郎许孟容言于帝曰:“国相横尸路隅
而盗不获,为朝廷辱。”帝乃下诏:“能得贼者赏钱千万,授五品官。与贼谋及
舍贼能自言者亦赏。有不如诏,族之。”积钱东西市以募告者。于是左神策将军
王士则、左威卫将军王士平以贼闻,捕得张晏等十八人,言为承宗所遣,皆斩之。
逾月,东都防御使吕元膺执淄青留邸贼门察、訾嘉珍,自言始谋杀元衡者,会晏
先发,故藉之以告师道而窃其赏,帝密诛之。
初,京师大恐,城门加兵谁何,其伟状异服、燕赵言者,皆验讯乃遣。公卿
朝,以家奴持兵呵卫,宰相则金吾彀骑导翼,每过里门,搜索喧哗。因诏寅漏上
二刻乃传点云。
从父弟儒衡。儒衡,字廷硕,姿状秀伟,不妄言,与人交,终始一节。宰相
郑余庆不事华洁,门下客多垢衣败服,独儒衡上谒,未尝有所易,以庄词正色见
重于余庆。元衡殁,帝待之益厚,累迁户部郎中,知谏议大夫事,俄兼知制诰。
皇甫镈以宰相领度支,剥下以媚天子,儒衡疏其状。镈自诉于帝,帝曰:“乃欲
报怨邪?”镈不敢对。
儒衡论议劲正,有风节,且将大用。宰相令狐楚忌之,会以狄兼谟为拾遗,
楚自草制,引武后革命事,盛推仁杰功,以指切儒衡,且沮止之。儒衡泣见上曰:
“臣祖平一,当天后时,避仕终老,不涉于累。”帝慰勉之,自是薄楚为人也。
迁中书舍人。时元稹倚宦官,知制诰,儒衡鄙厌之。会食瓜,蝇集其上,儒衡挥
以扇,曰:“适从何处来,遽集于此?”一坐皆失色。然以疾恶太分明,终不至
大任,以兵部侍郎卒,年五十六,赠工部尚书。
李绛,字深之,系本赞皇。擢进士、宏辞,补渭南尉,拜监察御史。元和二
年,授翰林学士,俄知制诰。会李锜诛,宪宗将辇取其赀,绛与裴垍谏曰:“锜
僣侈诛求,六州之人怨入骨髓。今元恶传首,若因取其财,恐非遏乱略、惠绥困
穷者。愿赐本道,代贫民租赋。”制可。枢密使刘光琦议遣中人持赦令赐诸道,
以裒馈饷,绛请付度支盐铁急递以遣,息取求之弊。光琦引故事以对,帝曰:“
故事是耶,当守之;不然,当改。可循旧哉!”
帝尝称太宗、玄宗之盛:“朕不佞,欲庶几二祖之道德风烈,无愧谥号,不
为宗庙羞,何行而至此乎?”绛曰:“陛下诚能正身励己,尊道德,远邪佞,进
忠直。与大臣言,敬而信,无使小人参焉;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
去官无益于治者,则材能出;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怨旷销。将帅择,士卒勇矣;
官师公,吏治辑矣。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如是,可与祖宗合德,
号称中兴,夫何远之有?言之不行,无益也;行之不至,无益也。”帝曰:“美
哉斯言,朕将书诸绅。”即诏绛与崔群、钱徵、韦弘景、白居易等搜次君臣成败
五十种,为连屏,张便坐。帝每阅视,顾左右曰:“而等宜作意,勿为如此事。”
是时,盛兴安国佛祠,幸臣吐突承璀请立石纪圣德焉,营构华广,欲使绛为
之颂,将遗钱千万。绛上言:“陛下荡积习之弊,四海延颈望德音,忽自立碑,
示人以不广。《易》称:‘大人与天地合德。’谓非文字所能尽,若令可述,是
陛下美有分限。尧、舜至文、武,皆不传其事,惟秦始刻峄山,扬暴诛伐巡幸之
劳,失道之君,不足为法。今安国有碑,若叙游观,即非治要;述崇饰,又非政
宜。请罢之。”帝怒,绛伏奏愈切,帝悟曰:“微绛,我不自知。”命百牛倒石,
令使者劳谕绛。襄阳裴均违诏书,献银壶瓮数百具,绛请归之度支,示天下以信。
帝可奏,仍赦均罪。时议还卢从史昭义,已而将复召之,从史以军无见储为解。
李吉甫谓郑絪漏其谋,帝召绛议,欲逐絪,绛为开白,乃免。
绛见浴堂殿,帝曰:“比谏官多朋党,论奏不实,皆陷谤讪,欲黜其尤者,
若何?”绛曰:“此非陛下意,必憸人以此营误上心。自古纳谏昌,拒谏亡。
夫人臣进言于上,岂易哉?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加有雷霆之威,彼昼度夜思,
始欲陈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将以闻,则又惮而削其半,故上达者财十二。何哉?
干不测之祸,顾身无利耳。虽开纳奖励,尚恐不至,今乃欲谴诃之,使直士杜
口,非社稷利也。”帝曰:“非卿言,我不知谏之益。”
初,承璀讨王承宗,议者皆言古无以宦人统师者,绛当制书,固争,帝不能
夺,止诏宰相授敕。承璀果无功还,加开府仪同三司。绛奏:“承璀丧师,当抵
罪,今宠以崇秩,后有奔军之将,蹈利干赏,陛下何以处之?”又数论宦官横肆,
方镇进献等事。自知言切,且斥去,悉取内署所上疏稿焚之,以俟命。帝果怒,
绛谢曰:“陛下怜臣愚,处之腹心之地,而惜身不言,乃臣负陛下;若上犯圣颜,
旁忤贵幸,因而获罪,乃陛下负臣。”于是帝动容曰:“卿告朕以人所难言者,
疾风知劲草,卿当之矣。”遂繇司勋郎中进中书舍人。翌日,赐金紫,亲择良笏
与之,且曰:“异时膺顾托南面,当如此。”绛顿首。
乌重胤缚卢从史,而承璀牒署昭义留后,绛曰:“泽潞据山东要害,磁、邢、
洺跨两河间,可制其合从。今孽竖就禽,方收威柄,遽以偏将莅本军,纲纪大紊
矣。河南、北诸镇,谓陛下啗以官爵,使逐其帅,其肯默然哉?宜以孟元阳为泽
潞,而以重胤节度三城,两河诸侯闻之,必欣然。”帝从之。
张茂昭举族入觐,绛上言:“任迪简既往代,则士之从茂昭,皆为定人,宜
亟授以官,且遣使者诏其麾下皆听茂昭节度。”有诏拜河中节度使。会迪简以帑
廥匮竭,稍简罢士之疲老者,人情不安,迪简亦危,绛请斥禁帑绢十万以济事机。
吴少诚病甚,绛建言:“淮西地不与贼接,若朝廷命帅,今乃其时,有如阻命,
则决可讨矣。然镇、蔡不可并取,愿赦承宗,趣立蔡功。”时江淮大旱,帝下赦
令有所蠲弛,绛言:“江淮流亡,所贷未广,而宫人猥积,有怨鬲之思,当大出
之,以省经费。岭南之俗,鬻子为业,可听;非券剂取直者,如掠卖法,敕有司
一切苛止。”帝皆顺纳。
后阅月不赐对,绛谓:“大臣持禄不敢谏,小臣畏罪不敢言,管仲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