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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人。实际上,太后单独诏见我,让我督办与各国交涉事宜,我那时就知道老佛爷对汉人不可能是完全信任的。这些年,我有点晕手了,袁世凯的势力这么大,老佛爷能不疑忌吗?袁世凯能出卖皇上,难道他就不能出卖太后?所以太后对他必然是置之死地而后快,只是认为时机不对罢了。而我们与袁世凯是绝对分不开了,袁倒,我们也倒,其势只能荣辱与共,支撑到底。”奕劻直挠头。
“可不能想法脱离,”载振慌忙道:“阿玛细想一想,若和袁世凯脱离,军队中我们能倚重于谁?满人中的那些少壮军官,可都是反袁又忌恨我们的,若我嗣位,有谁能在军中稳定大局!”
“如今嗣位事小,就不要念念不忘了。如今得罪了太后,嗣位就不太可能;可得罪了袁世凯,更是不行,不仅丑事全被抖露出来,太后那里我们也没有脸面。是啊,太后那里我失了一招。”奕劻叹了一口气。
“这话从何说起?”载振道。
“太后前日在仁寿殿召我,和我商议擢升袁世凯的事,我当时竟忘乎所以,喜形于色,不知道太后是在试探我。”
“阿玛一向城府深藏,不露形色,怎么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四格格插话道。
“唉——,老了。”奕劻道:“如今只有顺着太后的台阶走,一方面坚决执行老佛爷的旨意,调袁世凯人京,在老佛爷那里疏远袁世凯,另一方面又要帮助袁世凯尽量留住兵权。这二者中,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巩固我们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只要载振能嗣位,一切都好办了。”
四格格道:“还有一件大事。在阿玛退出仁寿殿后,太后与瞿鸿(礻几)不知说了什么话,把所有的人都赶到殿外,连李莲英也不例外。”
“咦,这真是个严重的事儿,”奕劻心事重重的说。“这就有可能是专门针对我的了,千万要防着点。”
“何以见得呢?”载振道。
“若是满人,商议的可能是汉臣;若是汉臣,谈论的可能满人。”奕劻道。
“那为今之计——”载振向父亲道。
奕劻干瘦的脸很长很长,下巴又有一撮山羊胡子,所以捧一个长脸的山羊头在面前,就不要再看奕劻了。此时,他捋了捋胡子,道:“为今之计,四格格仍要到太后那里,尽量多探些风声,特别是太后和瞿鸿(礻几)的谈话。载振就在家观测动静。我现在就找徐世昌,与他一起到天津传旨,正好借此与袁世凯合计一下。”临了,奕劻看定载振道:“要知道什么事是重要的,莫因玩乐误了正事!”
袁世凯得知西太后升他做军机大臣的事后,鼻子“哼哼”个不止。“调虎离山,我偏不离开!”
是的,袁世凯混到今天这种地步确实不容易,他创业的历程也是极艰难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袁世凯抓住了他一生中两个关键的机会,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而这两个机会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
离开科举之路,踏上投靠淮军的行程时,他就立志在军中显姓扬名做一番事业。透过自己官僚的家庭,他早已看到,清朝廷已腐烂透顶,不可救药,内忧外患,面临分崩离朽的局面。他认为,只有在军中握有实权,在这乱世才可夺得权势。曾国藩不是有了湘军才得势,李鸿章不是有了淮军才位极人臣的吗?从投向淮军的那天起,他就摇尾乞怜,见风使舵,撒银泼金,结交权贵。他先后打通了淮军首领李鸿章、大总管西太后的亲信李莲英、大学士荣禄、军机大臣亲王奕劻的关节。特别是巴结上了荣禄,终于,机会来了,朝廷让他在天津小站练兵。从此他的手里有了自己的军队,有了“建功立业”的资本。在这里他培植了亲信徐世昌、唐绍仪等智囊,又得到了三个“狗”、“虎”、“龙”将才:冯国璋、段琪瑞、王士珍,所谓的“北洋三杰”。
第二次机会更是历历如在目前——
那是一个深夜,天上遮满了乌云,大地笼罩在黑暗之中。朔风很大,卷起地上的尘沙和败叶,刮得树枝呜呜作响。袁世凯还在赶写奏折,他打算赶快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因为他已探明确实,朝局将有重大变化:光绪帝立志维新,而庆亲王奕劻等却哭请太后训政,荣禄做了许多军事部署,看来帝后两党要作最后决战了。在这种情势下,拥有新军的自己若仍然呆在这里,岂不是引火烧身吗?离开此地,坐山观虎斗,看准哪一方有胜利的把握再落井下石,岂不更好?他这样想着,奏请离京的折子就要写好。
“报——”侍从高声叫道。
“混帐,现在报告什么?”
侍从官进来,走进袁世凯低声道:“军机章京谭嗣同求见。”
“什么……”袁世凯惊愕之中正要训斥侍从官为什么不找个借口推辞,却看见谭嗣同已经径直走了进来。袁世凯马上改口道:“为什么不早请进来?”说着向谭嗣同行礼。
谭嗣同行礼毕,不待落座就说道:“在下多有要事相商,余人尽可退去。”
袁世凯做了个让众人退去的手势,对身边的唐绍仪却道:“你可以留下。”
谭嗣同单刀直人地说:“袁公以为皇上是什么样的人?”
袁世凯右手一扶膝盖,说道:“如今的皇上,是旷代圣明之主。”
“那么,天津阅兵的阴谋,袁公知道吗?”
“是的,在下确实听说过。”
“现在能够救我圣主的人,只有先生您啊!足下如果想救皇上,就赶快行动,”谭嗣同摸着自己的脖子道,“如果不想救驾,就请到颐和园首告我,把我杀了,可以挣得泼天大的富贵。”
袁世凯腾地站起,厉声说道:“先生把我袁某看成什么人了,圣主乃是我们共同侍奉的君主,我与先生都受到圣上特别的厚爱。救护的责任,难道只有你才有吗?——如果你有什么救助皇上的办法,在下愿意知道。”
谭嗣同取出身上的密诏,然后说道:“西后和荣禄的密谋,全在天津阅兵之举。先生及董福祥、聂士成三军都受荣禄节制,荣禄企图在阅兵中兵谏皇上而扶太后重新亲政。虽然这样,董、聂二军是不足挂齿的。放眼天下,真正强有力的是先生您袁君啊。所以,如果以你的一军抗击董聂二军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袁君可以实行救主计划,保护圣主,复大权,清君侧、肃宫廷,指挥若定,这是永垂千古的功业啊!”
袁世凯道:“如果皇上在阅兵时急速驰入我的大营,传号令以诛奸贼,那么我必能追随各位先生,竭尽死力救护皇上。”
谭嗣同道:“荣禄待足下素来优厚,足下如何对待他?”
袁世凯只是嘿嘿而笑,并不答言。
旁边,唐绍仪发话道:“荣禄这个奸贼并不是真心实意地对待袁公。过去朝廷增加袁帅的军队,荣禄说:‘汉人不要给他们很多兵权。’所以他对袁大帅向来不过是宠络罢了。比如前年胡景桂参劾袁大帅这件事,本来胡景桂是荣禄的私党,荣禄先是唆使他弹劾大帅,不久查办此事,却处理了胡景桂,为大帅昭雪,以向大帅施恩要人情。后来过不多久,胡景桂就做了宁夏知府,随即又升做宁夏道,这都是荣贼心计险极巧极之处。我们袁大帅难道会忘记这些事吗?”
谭嗣同道:“荣禄有王莽曹操之才,是横绝一世的奸雄,袁公对付他恐怕不容易吧?”
袁世凯怒目贲张,目眦尽裂,热血奔涌,脸如涂漆,大声道:“如果皇上在我的大营,我杀荣禄就如杀一条狗一样!”
至此,谭嗣同便坦然地把详细情况告诉给袁世凯道:“是这样的:二十日先生你请训时,皇上当面交给你朱谕一道,命你带兵赶赴天津见荣禄,你见荣禄时,出朱渝宣读,立即将荣禄正法,即代为直隶总督,代谕僚属,张贴告示,宣读荣禄大逆不道的罪行,然后迅速人京,诛讨旧党,实行维新新政。”
听罢谭嗣同的话,袁世凯道:“现在军营中的枪弹火药都在荣贼手中,而各营、各哨的长官都是过去委任的。事情这样急迫,既然确定了策略,那么我现在就急速回军营去,更选将官,设法贮备弹药,到时候大事就可成功了。”他又向谭嗣同叮咛道:“非常时期,在下也不留先生多叙了,希望先生绝不可将这绝密之事吐露半字,他日勤王胜利后,你我再长谈三天,痛饮三夜!”
谭嗣同转身走出法华寺。
“哈哈,哧——,这样的计划,这样的书生能成什么气候。不过这可是我的绝好机会,扩大北洋军的机会到了!李鸿章可以取而代之了。”
唐绍仪道:“满清这棵大树,本来根已松动,不久也可摇倒了,那时,大帅便可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