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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奇闻。是时云已隆冬,转眼间又要残腊,乃诏群臣会议改元,并先皇帝庙号神主,及升
祔武宗皇后等事。议尚未定,小皇帝又罹着绝症,不到数日,又复归天。
诸王大臣统惊异不置,独燕帖木儿喟然道:“我意原欲立皇子,不知先帝何意,必欲另
立鄜王?太后又是拘泥得很,定要勉遵顾命。到底鄜王没福,即位不过六七十日,便已病
逝,此后总应立皇子了。”乃复入宫谒见太后,先劝慰了一番,然后提及继位问题。
太后道:“国家不幸,才立嗣君,即行病殁,真令人可悲可叹!”燕帖木儿道:“这是
命运使然,往事也不必重提了!国家不可一日无君,今日正当继立皇弟呢。”太后道:“据
卿所说,莫非是吾子燕帖古思么?”燕帖木儿应声称是。太后道:“吾子尚幼,不应嗣位,
还宜另立为是。”燕帖木儿道:“前日命立鄜王,乃是遵着遗嘱,化私为公。现在鄜王已
崩,自然皇子应立,此外还有何人?”太后道:“明宗长子妥欢帖睦尔,前居高丽,现在静
江,今年已十三岁了,可以迎立。”毕竟妇人畏鬼,还不敢立己子。燕帖木儿道:“先帝在
日,曾有明诏,谓妥欢帖睦尔非明宗子,所以前徙高丽,后徙静江,今尚欲立他么?”太后
道:“立了他再说,待他百年后,再立吾子未迟。”燕帖木儿道:“人心难料,太后优待皇
侄,恐皇侄未必记念太后哩。”太后道:“这也凭他自己的良心,我总教对得住先皇,并对
得住明宗帝后,便算尽心了。”燕帖木儿尚是摇首,太后道:“太平王,你忘却王忽察都的
故事么?先皇帝为了此事,始终不安,我也吓得够了。我的长子,又因此病逝,现只剩了一
个血块,年不过五六龄,我望他多活几年,所以宁立皇侄,无论妥欢帖睦尔是否为明宗自
出,然明宗总称他为子,我今又迎他嗣立,阴灵有知,当不再怨我了!”燕帖木儿道:“太
后也未免太拘!皇次子出宫后,由臣奉养,并不闻有鬼祟,怕他甚么?”太后道:“太平
王,你休仗着胆力!先帝也说你不久呢。”燕帖木儿至此,也暗暗的吃了一惊,又默想了片
时,方道:“太后已决议么?”太后道:“我意已决,不必另议!”燕帖木儿叹息而出。太
后遂命中书右丞阔里吉思,速即驰驿,往广西的静江县,迎立妥欢帖睦尔。嗣主未来,残年
已届,倏忽间已是元旦,仍依至顺年号,作为至顺四年。
过了数日,由阔里吉思遣使驰报,嗣皇帝将到京师了。太后乃命太常礼仪使,整具卤
簿,出京迎接。文武百官皆往。燕帖木儿病已早愈,亦乘马偕行。既至良乡,已接着来驾,
各官在道旁俯伏,只燕帖木儿自恃功高,不过下马站立。妥欢帖睦尔年才成童,前时曾见过
燕帖木儿的威仪,至此又复晤着,容貌虽憔悴了许多,但余威尚在,未免可怕,竟尔掉头不
顾。嗣经阔里吉思在旁密启道:“太平王在此迎驾,陛下应顾念老臣,格外敬礼。”妥欢帖
睦尔闻言,无奈下马,与燕帖木儿相见。燕帖木儿屈膝请安,妥欢帖睦尔也答了一揖。阔里
吉思复宣谕百官免礼,于是百官皆起。妥欢帖睦尔随即上马,燕帖木儿也上马从行。
既而两马并驰,不先不后。居然是并肩王。燕帖木儿扬着马鞭,向妥欢帖睦尔道:“嗣
皇此来,亦知迎立的意思,始自何人?”妥欢帖睦尔默然不答。燕帖木儿道:“这是太后的
意旨。从前扎牙笃皇帝遇疾大渐,遗命舍子立侄,传位鄜王,不幸即位未几,遽尔崩殂。太
后承扎牙笃皇帝余意,以弟殁兄存,所以遣使迎驾,愿嗣皇鉴察!”妥欢帖睦尔仍是无言。
燕帖木儿道:“老臣历事三朝,感承厚遇,每思扎牙笃皇帝,大公无我,很是敬佩,所以命
立鄜王,老臣不敢违命;此次迎立嗣皇,老臣亦很是赞同。”借太后先皇折到自己前是宾,
此是主,无非为希宠邀功起见。语至此,眼睁睁的瞧着妥欢帖睦尔,不意妥欢帖睦尔仍然不
答。燕帖木儿不觉动恼,勉强忍住,复语道:“嗣皇此番入京,须要孝敬太后。自古圣王,
统以孝治天下,况太后明明有子,乃甘心让位,授与嗣皇,太后可谓至慈,嗣皇可不尽孝
么?”语带双敲,明明为着自己。说至尽孝两字,不由得声色俱厉,那妥欢帖睦尔总是一言
不发,好似木偶一般。燕帖木儿暗叹道:“看他并不是傀儡,如何寂不一言!莫非明宗暴
崩,他已晓得我等密谋?看来此人居心,很不可测,我在朝一日,总不令他得志,免得自寻
苦恼呢?”计非不佳,奈天不假年何!
乃不复再言,惟与妥欢帖睦尔并驾入都。
至妥欢帖睦尔入见太后后,燕帖木儿又复入宫,将途次所陈的言语,节述一遍,复向太
后道:“臣看嗣皇为人,年龄虽稚,意见颇深,若使专政柄,必有一番举动,恐于太后不
利!”太后道:“既已迎立,事难中止,凡事只由天命罢!”燕帖木儿道:“先事防维,亦
是要着。此刻且留养宫中,看他动静如何,再行区处。且太后预政有日,廷臣并无间言,现
在不如依旧办理,但说嗣皇尚幼,朝政仍取决太后,哪个敢来反抗呢?”太后犹豫未决,燕
帖木儿道:“老臣并非怀私,实为太后计,为天下计,总应慎重方好。”总是欺人。太后尚
淡淡的应了一声。燕帖木儿告退。
越日,由太史密奏太后,略言迎立的嗣皇,实不应立,立则天下必乱。太后似信非信,
召太史面诘,答称凭诸卜筮。于是太后亦迟疑不决,自正月至三月,国事皆由燕帖木儿主
持,表面上总算禀命太后。妥欢帖睦尔留居宫中,名目上是候补皇帝,其实如没有一般,因
此神器虚悬,大位无主。燕帖木儿心尚未惬,总想挤去了他,方得安心,奈一时无从发难,
不得已迁延过去。
前平章政事赵世延,平时与燕帖木儿很是亲暱,燕帖木儿亦尝以心腹相待,日相过从。
至此见燕帖木儿愁眉未展,也尝替他耽忧,因当时无法可施,只好借着花酒,为他解闷。
一日,邀燕帖木儿宴饮,并将他家眷也招了数人,一同列席。又命妻妾等亦出来相陪。
男女杂沓,履舃交错,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任你燕帖木儿如何忧愁,至此也不觉
开颜。酒入欢肠,目动神逸,四面一瞧,妇女恰也不少,有几个是本邸眷属,不必仔细端
详,有几个是赵宅后房,前时也曾见过,姿貌不过中人,就使年值妙龄,毕竟无可悦目。忽
见客座右首,有一丽姝,荳蔻年华,丰神独逸,桃花面貌,色态俱佳。当醉眼模糊的时候,
衬着这般美色,越觉眼花缭乱,心痒难搔,便顾着赵世延道:“座隅所坐的美妇,系是何
人?”世延向座右一瞧,又指语燕帖木儿道:“是否此妇?”燕帖木儿点首称是。世延不禁
微笑道:“此妇与王爷夙有关系,难道王爷未曾认识么?”这语一出,座隅妇人,已经听
着,嗤嗤的笑将起来。就是列坐的宾主,晓得此妇的来历,大都为之解颐,顿时哄堂一笑。
燕帖木儿尚摸不着头脑,徐问世延道:“你等笑我何为?”世延忍着笑道:“王爷若爱此
妇,尽可送与王爷。”燕帖木儿道:“承君美意,但不知此妇究竟是谁?”世延道:“王爷
可瞧得仔细么?这明明是王爷宠姬,理应朝夕相见,如何转不认识?”燕帖木儿闻言,复抽
身离座,至少妇旁端详一番,自己也不觉粲然,便对世延道:“我今日贪饮数杯,连小妾鸳
鸯,都不相识,难怪座客取笑呢?”人而无目,宜乎速死。世延道:“王爷请勿动气!妇人
小子,哪里晓得王爷苦衷!王爷为国为民,日夕勤劳,虽有姬妾多人,不过后房备数,所以
到了他处,转似未曾相识哩。”善拍马屁。燕帖木儿也对他一笑,尽欢而罢。便挈鸳鸯同
舆,循路而归。
是夕留鸳鸯侍寝,自在意中,毋庸细说。名曰鸳鸯,自应配对。只燕帖木儿忧喜交集,
忧的是嗣皇即位,或要追究前愆;喜的是佳丽充庭,且图眼前快乐。每日召集妃妾,列坐宴
饮,到了酒酣兴至,不管甚么嫌疑,就在大众面前,随选一妇,裸体交欢;夜间又须数人兵
寝,巫山十二,任他遍历。看官!你想酒中含毒,色上藏刀,人非金石,怎禁得这般剥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