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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吉期,鸳鸯约了紫鹃金钏儿同到那里,帮着把司棋妆扮起来。秦钟也替潘又安换了新衣新帽,迎娶交拜,送入洞房,一切如礼。潘又安和司棋二人,也是经过生离死别、千磨百折才有今日,心中自是感激宝玉,却也忘不了鸳鸯当日一番周全。
成婚次日,双双上去拜谢了贾母和林公夫妇,又向宝玉、黛玉、迎春都拜谢了。随后又来谢鸳鸯,鸳鸯那里肯受,说道:“我算什么,怎好受你们的大礼呢?”司棋道:“姐姐的恩德,就是变牛变马也是要报答的,今儿受个礼,还不是应该的么?”
紫鹃把鸳鸯拉住,让他们二人双双拜了方罢。黛玉因迎春没有贴身服侍的人,便接到赤霞宫居住,另拨给他两个侍女。那司棋白天里仍来此伺候迎春。晴雯见大家都原谅司棋,把从前气恨也渐渐融化。黛玉又开导他一番,所以彼此相安无事。
贾夫人日间陪着贾母说些闲话。那江淮风俗奇奇怪怪的多得很,什么轧秀才咧,摸铁猫咧,打天斋咧。到了迎神赛会,更有种种新奇把戏,也有披枷带锁,穿着赭衣当囚犯的。也有光着身体烧肉香的。还有举着鞭炮,往城隍轿子里乱扔,哔里剥落的响。那些抬轿子的赤身露体,任他们怎么烫爆,一些也不觉疼痛。有一回,把姑老爷的袍子烧了好几个大窟窿,一会儿又还回来好好的。这些奇闻异事不但贾母爱听,连晴鹃麝钏诸人,也都赶着姑太太去听故事。每天傍晚,总是陪着贾母斗一回纸牌。空的时候,到黛玉房里娘儿们说些梯己。起先,贾夫人疑心黛玉受凤姐的谗言,以致失爱贾母,所以见了凤姐只是冷冷的。还亏黛玉背地里向贾夫人说凤姐平日如何孝顺贾母,那从前的事,也只迎合王夫人意旨,不能全怪他的。贾夫人听了,方才释然。
那天在贾母处说话,见凤姐、尤二姐二人携手进来。贾夫人笑道:“人家都说琏二奶奶是个醋罐子,你们看他和二姨儿这么要好,就像亲姐妹似的,那醋劲那里去了?”鸳鸯笑道:“到了这里还有什么可醋的,只要琏二爷来了,你们瞧罢,有得闹呢!”凤姐笑道:“是人都可以说我吃酣,只你可说不得。
我那回还要跟老太太要你,放在我们屋里呢。”鸳鸯道:“这也是大家子奶奶们说的话,别让我撕你那嘴了。”黛玉道:“凤嫂子这嘴也只有鸳鸯姐姐降得住他,我们笨嘴笨舌的,十个也抵不上他一个。”凤姐笑道:“我的宝二奶奶,你不会说话,谁还能说呢!”贾母贾夫人听得都笑了!正笑着,珊瑚进来回道:“牌桌安置好了。”贾母、贾夫人、凤姐、尤二姐、鸳鸯同至西屋合局。少时,迎春上来便替了尤二姐,一直斗到晚上。
结算凤姐输了,约定明天晚上预备吃喝,大家方散。
这里天天热闹,林公一个人在绛珠宫住着,未免觉得冷清。
宝玉怕林公闷着,时常到那里去陪着谈些学问。又接着贾珠和湘莲、秦钟也时常过去闲谈,有时贾珠陪着下两盘大棋。林公又拿出行箧中带的字画,其中有米襄阳的草书,鲜于伯几的楷书,王晋卿的‘溪山秋霁图’,马和之的‘寒林霁雪’,大家展玩一回,只有赞叹。湘莲、秦钟有时也陪林公出外散步,看看风景。此时,前院仙草着花更盛,林公见了,非常叹赏。他一向在衙门里拘着,到此游行随意,觉着溪光树色处处有情。
时光易过,一晃就住了半个多月。那天,趁着到贾母处请安,便说起假期已满,要想程先赴天曹。贾母道:“姑老爷你一向太累了,多歇息歇息再去罢。”林公道:“若说这个地方,就住一辈子也不会腻的。只是简命在身,久留总不是事,好在此去没有地方之责,要来也很容易。”贾母道:“你们姑娘就舍得放你去么?”林公道:“小婿留他母亲在此多住些时,一半也为的这个。其实他们更容易了,宝玉短不了上天都去的,只要黛儿和他同去,还愁见不着面么?”凤姐在旁说道:“老太太只留姑爹多住一时,等园子盖好了;逛逛园子再走。”贾母笑道:“风丫头这话倒有点意思,姑太太替我留留姑老爷罢。”
贾夫人正要答话,只见贾珠匆忙进来寻林公,说有要紧的事,大家把话打祝不知贾珠所说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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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试题榜冰玉约园游 邀乞巧蕙兰订仙偶
话说贾母正在劝留林如海,忽见贾珠匆忙进来,寻姑老爷说话。原来警幻那边奉到玉皇批敕,打发人送了来的。林公连忙站起来,从贾珠手中接过一看,乃是念他任职贤劳,特恩予假半年,俾资休养。宝玉从旁看见,不禁狂喜,笑道:“姑爹这可得多住住了。”又念给大家听了,莫不喜形于色。贾母笑对林公道:“人留不如天留,这才是天恩高厚,无微不至呢!”
凤姐笑道:“咱们说一千句话,不如这一张纸条儿。姑老爷这还有什么说的?”贾母和众人都笑了。
此后,林公便暂在太虚幻境住下,贾夫人因住得长了,也搬至绛珠宫同居。有时两边住祝众人中头一个喜欢的,当然是黛玉。他自幼失了父母,如今还能在身旁朝夕侍奉,这真是生平想不到的。其次便是宝玉,向来是喜聚不喜散的脾气,又深体黛玉的心思,巴不得林公夫妇在这里长住才好。其余诸人面子上也都是喜欢的,只贾珠见林公一时不走,便要独自先行。
禁不得宝玉千哥哥万哥哥的央及他,也只可暂时住下。
自从贾夫人搬到绛珠宫,宝玉无须常川在那里替林公解闷。
腾出工夫,便一意督促园工堆山凿地、起楼竖阁,一日胜似一日。渐渐看到安设帘断,匀配装修,又要忙着添置铺垫陈设,一面亲督人工移花补树,又有一个多月,方才大致告竣。想趁着林如海在此,求他题些匾额对联。
那日天气晴暖,亲自去请了林公,又约了贾珠和湘莲、秦钟诸人,陪着到园中逛逛。一时林公到了,先至贾母处稍坐。
然后会齐众人一同入园。从工字院旁一个月亮门过去,经过两三层院宇,遍是山石堆砌,高下纵横,点缀入画。又走过一处大坐落,那山石越发多了,石山上尚有几处台榭。从一山洞走过去,只见四面俱是层峦叠嶂,松篁交翠,曲迳萦纡。其间许多奇石,或如卧豹,或如蟠虬,或如立鬼,状态不一。只不知从何走去方是正路。
宝玉笑道:“姑爹随我来罢。”说着,便引林公诸人走到一段峭壁之下,山回路转,见一洞门。秦钟搀了林公从洞口进去,洞中都铺着青石,甚为平坦,旁有石罅,漏着天光,纡回窈折,不知几转,方才出洞。及至走出,又是一带清溪迎面拦祝远远看去,飞楼对岸,杰阁连空,映带着许多花树,林公笑道:“此处布置甚巧,只是路径太曲折了,老太太和女眷们怎么好走呢?”宝玉道:“这是抄近路,若是从那处大坐落直走过去,另有一条平坦大路,可就绕远了。”林公又问道:“这里又没有船,可怎么过去呢?”宝玉道:“船是有的,此时还用不着。”
又引林公和众人从一座石山穿过去,见近溪沿岸遍围着白石栏干,路出柳阴,芳洲在望,那洲中也小有亭榭。又走了几十步,石栏曲处现出一段竹桥,从竹桥上迤逦行去,至一六角水亭。林公走得有些乏了,便在亭中倚栏坐下,看四面的风景。
笑道:“此处颇似西湖的平湖秋月。”宝玉便请命名,林公道:“我素日不长于此,你们都有捷才,想出来大家商酌罢。”湘莲道:“咱们坐在这里,一阵阵荷风吹过来,从心里都是爽快的。”秦钟道:“就取这个意思,名为‘畅芳’何如?”贾珠道:“前人的诗‘荷叶绕门香胜花’,不如名为‘香胜’。”
宝玉拍手叫绝。林公道:“我集了一幅对子,也不甚切。”便念道:碧云梦后山风起,长笛声中海月飞。
大家无不赞美。坐一会,又出亭向洲上走去,见迎面是一座水榭,云窗四敞,湘帘半垂。窗外便是荷池,翠叶亭亭,迎风欲舞。湘莲笑道:“这里才称得‘香胜’二字。”宝玉道:“就取名‘披香’何如?”林公点头微笑。贾珠道:“还是姑老爷想一幅对子罢。”林公道:“你们也想一两联,不要为我微才所掩。”秦钟道:“我也集了一联,不知可还用得?”随即念道:小园新展西南角,明月平分上下池。
林公道:“这两句好像在那里见过的,句子也无甚深意。”
宝玉道:“我集一联长短句罢。”随唤人取出带来笔砚,写的是:家在落霞边,横波清剪西湖水;梦回芳草夜,天风吹送广寒秋。
林公看了笑道:“这真是司文院中人语,绝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