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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岸)把那风光看贱,千红万紫总如烟。把那浮荣打透,只剩了黄蘖枯禅。试看到朱邸斜阳后,名园野草前,这其间多少悲欢恩怨?何况是空房独夜人呜咽,疏篁幽语鬼缠绵!早拼着逃空入定无沾恋。谁晓得似真似幻原无世,疑是疑非别有天。也一般虚无楼阁三神见,闻说道芙蓉宫阙五云边,早留个栖元殿。
(拔泥犁)心机用尽待如何?大数定谁容逃过。聪明生是累,冤孽死偏多。狭路重重,也拚着泥犁万劫劫苦消磨。受尽了冷冰冰九地风,吹醒了巧营营一生梦。晃悠悠似转叶回柯,羞答答向人难躲。呀!半空飞下救星来,这还是和平果。
(收余福)收余福,收余福,托命耕耙;梦朱门,梦朱门,一例空花。幸才郎也挂乌妙,还胜似伍卑回走草莽的渭阳棣华。才悟天缘前定,休要嗟呀。
(转阳春)梦里华年,看佳儿宫锦朝天,那晚韶华如今才转。且漫提荻字熊丸,只这勖官箴,申母训,也费不尽手中慈线。
虽说是古来将相总徒然,也全仗积德在人先。气昂昂豸绣蝉嫣,名赫赫身驰轺简,光灿灿雀名宣,显巍巍中兴位占。博高堂捧诰一开颜,也只是遇着好时光,留几篇佳传。
(好事永)香闺漏尽话荣宁,计尝,问弦诵,都是兴家的根本。天都詄荡超前劫,世业绸缪衍旧祯,成败总由情。
(景运降中天)浩浩的情宇无垠,坦坦的情天无径。有情的永永长生,无情的明明报应。欠债的债要偿,欠命的命要荆秋悲春怨镇蠲除,兰因絮果须凭信。从今袖手让娲皇,更无缺憾烦伊调整。太虚里宝月常圆,神霄里更驻了真景。好收尽万汇向春台,还了我白茫茫大地无劫影。
众人领略了半天,那舞的各有惊鸿游龙之态;歌的珠喉宛转,一唱三叹,更有绕梁裂石之奇。各各惊叹,只不甚解曲中之意。
迎春细看那曲本,似乎说的是贾府之事,却捉摸不透。心想:只有黛玉或能索解,偏他今儿是新娘子,不便向他烦絮。未免闷闷。
直至夜漏转午,北斗微斜,警幻道:“明儿还有事呢,咱们散了罢,别叫主人累着。”众仙女这才纷纷散去。黛玉要留迎春、鸳鸯住下,二人都道:“只怕那边还有事呢!”不知次日嘉礼如何热闹,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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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催妆得句贵姊迎妆 寻梦留香仙妃通梦
话说警幻仙姑邀同一班仙女,在绛珠宫赏花大宴,夜深才散。
到了第二日,便是宝玉、黛玉合卺吉期。在宝玉算是有生以来第一桩得意之事。那天早起,麝月便把元妃所赐金冠蟒服、穗褂朝靴,替他打扮起来,宛然还是未出家的宝玉。先乘宝马金舆,赴绛珠宫行了奠雁之礼。
此时,晴雯、金钏儿正忙着要替黛玉理妆,黛玉却只歪在榻上,展转寻思。任凭如何催促,只是不动,晴雯等非常着急。
亏得警幻仙姑来了,同着几个仙女,硬替他梳洗更衣,宜面新妆,含羞带笑,扶上那双凤翠盖的宫车。晴雯、金钏儿另乘了一辆朱轮七宝车。那些羽葆珠旗之盛,鸾璈凤管之繁,真是天上星云,仙家锦绣,自与世间婚礼不同。一路到了赤霞宫,又有元妃赐的一班仙韶宫乐,引了进去。其间洞房曲室,绣幕文茵,玉醴交筵,金钱撒帐,一切繁华不必细表。
太虚幻境一班仙女,都在那里观礼。警幻仙姑和尤氏姐妹到得甚早,在正殿上替宝玉款待众宾,安排喜宴,迎春、鸳鸯料理琐务。正忙的不得开交,外边又报元妃娘娘驾到,赶着陈设宝座。宝玉和众人都到门外,按国礼跪接。
元妃见了笑道:“此非皇宫,何须守此俗礼。”忙令宫娥们一一扶起。直到内院降下凤舆,便往黛玉新房去了。迎春等跟了进去,引着黛玉拜见,略说了几句话。迎春又替尤二姐引见,元妃知是贾琏次室,也以嫂呼之,说道:“这回喜事,你们姑嫂几位可太受累了。”又道:“宝兄弟小的时候总跟着我,我教他认了好些字。今儿他的喜事正该我来替做主人,这里又没有尺寸管着,任你们怎么挡驾,我也是要来的。”一会又问:“宝兄弟因何不见?”迎春奏道:“体制有关,不敢擅入。”
元妃笑道:“那几年在宫里,轻易见不着一个亲人,如今到了这里,还闹那一套做什么?快叫他进来罢。”宝玉听了,忙即进见叩谢。元妃见那套衣服甚为合身,笑道:“到底穿这一身瞧着顺眼。我怕你拖着那件破道袍就做新郎,可不叫人笑话?”
迎春道:“娘娘真疼宝玉,替他想得这们周到。”元妃笑道:“我也赶了好几天呢!”又笑对宝玉道:“宝兄弟,你这可称心了罢。到底新娘子看准了没有?别又叫人家掉了包去!”宝玉不好答言,只有微笑。众人听着要笑,又不敢笑出来。
元妃又道:“林妹妹的诗才,我那年领教过的,非咱们姐妹所及,宝兄弟只怕也赶不上。今儿好日子,怎么没有催妆的诗呢?”宝玉道:“不瞒娘娘说,这两年在大荒山修道,一切文字都荒疏了。”元妃道:“皇上封你‘文妙’,岂可倒把‘文’字抹掉。今儿更说不去,将来闺房唱和,难道也好借口荒疏交白卷子么?”宝玉不得已,退至外间屋里自去构思。这里元妃与迎春、鸳鸯且谈些闲话。听鸳鸯说起还要到地府去寻贾母,也不免感叹。一时,宝玉诗成呈进。元妃看是:赤霞宫嘉礼蒙凤舆宠临恭纪十二韵
戚里叨嘉贶,青庐降凤镳。
香尘分浣葛,瑞霭近涂椒。
望斗星躔接,垂天月德标。
赐袍叨线绣,鸣佩仰琼瑶。
仙仗蓬莱迥,恩晖草木骄。
同根怀荫庇,宜室勖桃夭。
户外昭容袖,台前弄玉箫。
春风迥露井,丽景应云韶。
双引黄罗伞,交辉绿绮寮。
淑徽三界缅,醲化二南昭。
被宠惭非分,瞻型幸不遥。
眷言山岳重,阴教辅神尧。
看完便道:“这诗比先好多了。林妹妹也该和一首,才是倡随之理。只是今天强迫吟咏,未免不情。改日再领教罢。”
又叫抱琴取过文房四宝,自己也写了一首绝句。宝玉接过,和迎春同看。那诗是:
八璈合奏蕊宫春,玉镜台前证夙因。
修到蓬莱仙眷属,新传紫诰赐天姻。
大家都道:“娘娘锦心绣口,不同凡制。”元妃道:“我素来不长于此,二妹妹是知道的,聊以记今日盛事而已。”迎春等请元妃入宴,元妃稍坐了一会,便起驾回宫。到晚,警幻仙姑邀同圆梦仙姑点起桦烛,送宝玉入房。那宝黛二人经过千磨百折,到今日才成了仙家夫妇。究竟黛玉还是有些怨恨宝玉,不免佯嗔薄怒;还是可怜宝玉,有一番密语深盟?就是当日帮忙的迎春、鸳鸯,近侍的晴雯、麝月、金钏儿,也未必都能知道。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荣国府中,自从探春和宝钗商定了整顿计画,过两天便回明贾政王夫人,将各行当酌量裁并。又责成林之孝综司出纳,吴新登综司帐目,互相纠察。所有各行当开支,也由他二人稽查,如有差错,一并谴责。虽然还是几个旧人,一切仍按老祖宗的规矩,可是比从前严密得多了。那总帐分经常、临时两项,凡是经常用款,如各房月钱等类,自这回起,都按定期支发。又将各房月钱,酌加十分之二,以后零碎购置,统由各房自理,不许动用公中。
又想起东边荒地,白搁着未免可惜,议定逐年添垦办法。
又斟酌了两个妥人:一个是从前看园子的包勇,一个是焦大的儿子焦忠,都是忠正鲠直的一路。当下由贾琏张罗些现款,就交给二人去设法经营。走的时候,宝钗约同李纨、探春传他们进见,切实吩咐一番。包勇道:“包勇只知道有主子,不知道别的。上头看得起包勇,叫包勇去办。包勇只有拿出良心,拚着性命报效主子。包勇一天在着,这地和地上的钱,都在我的身上。奶奶放心罢!”那焦忠说得更粗鲁,说道:“奴才的父亲在着,看那帮狗男女欺瞒主子,就说他们不得好死的。又教训奴才,不许跟那狗男女学样。奴才若有一毫欺瞒主子的心,当下就天雷劈了。”宝钗等见他们语出血诚,又各奖勉几句。
果然他们去后,逐年开垦,大著成效。其中有一块荒地,被邻近姓韩的强占了去,包勇等和他拚命打官司,打了两年之久,方得争回。此是后话。
此时宝钗等打发了包勇、焦忠,又忙着料理贾兰的喜事。
刚好这年遇着恩科,新庶常提前散馆,贾兰得了一等一名馆元,授职编修。梅翰林夫妇因吉期将近,一切繁文缛节,有必得预先接洽的,都叫宝琴来寻宝钗。因此,宝钗添了许多麻烦。正值春令和暖,宝钗带着蕙哥儿和奶子丫环等,已搬至怡红院居祝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