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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笑道:“我想起一个玩意,咱们也热闹热闹。”说着便去取了六颗骰子,又叫侍女取过一个玉碗,说道:“这回小蓉大奶奶高升去了,请他先掷几红,然后大家再掷。谁跟他点子对的,就算喜相逢,一定先得聚会。”大家都说有趣。
金钏儿将骰碗送给秦氏,秦氏举手一掷,刚好得个六红。
鸳鸯道:“出手就得全红,岂是容易得的?应该恭贺一杯。”
金钏儿执壶,将各人门杯斟满。先劝秦氏喝了,尤二姐等也先后饮尽,只黛玉勉强喝了半杯。以次尤二姐、尤三姐、迎春、鸳鸯等又都掷过,有三四红的,有一二红的。尤姐道:“这六红本来难赶,就掷一天也不准能得一回。”轮到黛玉,掷下去坐定了五红,那一颗尚在旋转未定。晴雯、金钏儿都在旁喊道:“红红红红!”那骰子一转,果然又是六红。众人依例恭贺。
鸳鸯将黛玉门杯斟满劝饮,黛玉只喝了小半杯,余者晴钏二人分着代了。随后,大家同饮一杯收令。
秦氏道:“照此看来,我跟林姑娘要先见面的,这起结两次全红一定是个佳兆。等我们见面时,再喝林姑娘的喜酒罢!”
黛玉也自心喜,却不好意思说得。他本来不胜酒力,此时羞潮晕颊,更显得压倒桃花。少时席罢,秦氏先起兴辞,尤氏姐妹也跟着走了。
黛玉送了他们,仍留迎春、鸳鸯散坐闲谈。黛玉对迎春道:“那年你出了阁,我们走到紫菱洲,对着那荻花菱叶,都觉得分外萧瑟。这两年恐怕更要荒废了!”迎春道:“那年,宝玉还做了一首诗寄给我,可怜我那里有看诗的分儿!一接过,连忙掖了起来。若叫他们看见,不知又造什么闲话呢?”鸳鸯道:“提起那园子来,这两年真荒得不成样子。那些老婆子们见神见鬼的,白天都不敢走,大老爷倒信他们那些鬼话,还演了一出王道士捉妖,你说可笑不可笑?”
迎春坐近窗前檀几,见几上一部《杜浣花集》,随手翻看,中间夹着一纸锦笺,便猜是诗稿。黛玉连忙来抢,已被迎春握在手里。黛玉道:“其实,你看了也不要紧,这首诗原为你做的。我只怕传出去叫人笑话。”迎春道:“我往那里传去?你也虑得太过了!”就在银灯下展开细看。看到“琼枝拗折肠俱断,那似无枝更断肠!”迎春吟了两遍,眼圈儿早已红了,说道:“林妹妹,你还是这般的口吻!我虽不会做诗,也知道是好。只是到了这里,又换了一番世界,从前的事,总要看空了才好。”黛玉道:“我何尝不这们想!说到‘空’字,稍为聪明的就能见到,有几个真能做到呢?就是二姐姐你自己又何曾真放得下!只怕就像他们说的:化成了灰,变成了烟,也要留个影子呢。”迎春道:“这话也是。人的心理,大概都是留恋既往,希望将来;到了希望断绝,那留恋既往的心不免更切!只看陶渊明、元遗山,何曾是真正遗逸?一个只称晋征士,一个称故金为本朝,在他决非是傻,也不过忘不了放不下罢了!”
又指那杜集说道:“道是老杜,身不在朝,只是依人作客,还那们爱君爱国,自居稷契。那不是多余的么?”
鸳鸯见他们谈诗,插不下嘴,自同晴雯、金钏儿谈些贾府的事。一会子,又向黛玉道:“我刚才听小蓉大奶奶说,香菱也要来呢。又多一个做诗的了!”黛玉笑道:“他不来也罢。这个诗魔,我被他磨得够了!还是云儿禁磨,任怎么盘问,总也不烦。什么王右丞咧,岑嘉州咧,说了一大套。我就没有那种精神。”迎春道:“我看云丫头倒像是一个有寿的。”鸳鸯道:“我来的时候,听说史姑娘的姑爷,也得了不治之症,不知后来怎么样了?”黛玉道:“反正那册子上有的,你一接了事,自然就明白了。再不然,就在‘薄命司’的册子上。我只怪我们这些人怎么都是薄命的呢?”说罢长叹!晴雯道:“我恨不能把那些册子都撕毁了,重新改编起来,那才痛快。”金钏儿道:“就是把册子改了,你那身体早已在化人场里烧成了灰,还能再整得起来么?也不过白说说罢了!”那晚上,迎春、鸳鸯谈至更深方去。
黛玉送至庭外,见月色如银,对着那几颗古松,盘桓了一会。心想:“古来高人逸士,都爱松树,原来一棵都有一棵的姿态,越是疏瘦,越有画意。又听得松梢上一阵风过,发出涛声,真像在江船上听那风涛澎湃!不知古人怎么捉摸出来的?
等到大家睡下,他歪在锦枕上又谱了琴曲四章,取名曰《松风操》。
次日,便是秦氏上升之期,晴雯、金钏儿都去送行,见迎春、鸳鸯、尤二姐、尤三姐都站在石牌坊之下;还有警幻领着众仙女,轻裾长袖,粉黛成行,各向秦氏依依话别。牌坊外列着许多幡仗旌葆,一辆文茵翠盖的鸾车,已在那里等候。晴钏二人见着秦氏,面致了黛玉之意。眼看秦氏带了瑞珠,上了鸾车,拥仗前行,展軨徐发,冉冉的掣电排云而去!
警幻又约着迎春、鸳鸯同至绛珠宫来访黛玉,一路和晴雯、金钏儿同走。鸳鸯走着叹道:“瑞珠死活跟着小蓉大奶奶,总算跟得值。我就不如他。”警幻道:“凡事有因就有果,你也不要灰心。”晴雯想安慰鸳鸯,便道:“咱们来到这里,也算修了来的。你看这真山真水,比府里那园子又强得多了。”金钏儿道:“鸳鸯姐姐那天刚到,蓬着头发,搭拉着舌头,那才可怕呢!我直不敢瞧他。亏得仙姑一颗丹药吞下去,没多大工夫就好了。我们住在这儿,全靠着仙姑呢。”警幻道:“仙家功用头一件就在度人。你们又都是册子上的人,更是我应尽之职,那里说得着呢?”
一面谈笑,已走到绛珠宫内院,隐隐听得叮噔之声,知黛玉正在抚琴。晴雯要去通报,警幻摇手止住道:“不要搅他清兴,咱们也好细细领略。”就拉着迎春等在抱厦中坐下。细听,房中尚在和弦调缦,慢慢的弹到琴曲。迎春、鸳鸯都不大懂,警幻一字一字的念给他们听着。那琴曲是:
临清宇之窈窕兮,素月如流;感年芳之易逝兮,触我离忧。
堂下有松兮,风舞苍虬。怀彼君子兮,匪春非秋!
弹到处处,琴声稍歇。警幻道:“这头一段是表明大意的,弹得何其安雅。”少时,琴声又作,听他弹的是:
云昽昽兮,清夜寒;步瑶阶兮,霜蕙残。虽有琼瑶兮,岂若故纨?瞻望徘徊兮,心自叹!
警幻道:“这是第二段了。他近来尘虑渐清,何以又有此幽怨?”迎春道:“这都是我们来了,谈起旧事,引出来的。
前儿还做了一首《落花行》呢!”又听弹的第三段,是:
搴桂为旗兮,纫蕙为纕;孤性不改兮,悯兹众芳。涛倏下兮,苍茫;长风飒溃猓从嗷持郎耍
警幻叹道:“潇湘妃子所感深矣!好在怨而不怒,哀而不伤,可见他近日养心之效。咱们且听结段如何?”又听是:
遥空浩浩兮,凉籁沉;寒碧濛濛兮,珠馆深。衷肠耿耿兮,寄我清琴!山复山兮,念我知音!
那琴声渐入幽咽,霎时止祝似听黛玉唤侍女添香,语音中犹含那凄哽!晴雯先进去和黛玉说了,然后请警幻和迎春、鸳鸯一同进内。见黛玉已在外间迎候,脸上脂粉微褪,似有泪痕。不知他们相见说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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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薛姨妈同居护爱女 王夫人垂涕勖孤孙
话说黛玉邀警幻和迎春、鸳鸯同至内室坐定,侍女们送上芳茗。警幻道:“刚才到此,适闻雅奏,真是阳春绝调。那琴曲未曾听过,可是近来新制么?”黛玉道:“昨儿晚上,二姐姐他们走后,我独自在松下玩月,意有所感,偶成此曲。今此试着弹弹,不意见笑。”迎春道:“做的好,弹的更好,那是无可说的。只是你的身体近来刚刚好些,不要再惹那些闲愁闲恨。”黛玉道:“我心里想着的,写了出来,倒可以解闷。不然,闷在心里,总像有件事情似的。”
警幻道:“我今儿带来一种名茶,请贤妹闲时试品。”说着,便叫跟来侍女取出一个小瓶,递与黛玉。黛玉接过,看那瓶子是用紫琼做的,玉工雕刻非常精致。上面粘着鹅黄凤锦的窄签,正中是“千红一窟”四个篆字,旁边写着放春山遗香洞名产精制。笑对警幻道:“即此装潢,可知名贵,屡次叨赐,何以为酬?我向来胃弱,不大喝茶的。今儿二姐姐、鸳鸯姐姐都在这儿,大家领略领略罢。”说着,便叫金钏儿去煎茶。
侍女们架起小茶铫来,金钏儿打开紫琼瓶,只取了一撮放在铫里,已觉清香扑鼻。又去取了李易安归来堂上用过的茶具,等煎好了,一同送上去。
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