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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府里,他敢出来借端讹诈,都交给我了。”宝钗笑道:“真是我被他闹糊涂了,一时没想到。也只有你辖得住他们,别人谁办得了?”探春道:“我本来一两天要家去的,既有这桩事,等你办妥了再走。此刻且去看花,没什么不了的事。”宝钗便把莺儿叫来告知此意,叫他先和那两个去说,探春又加了几句严重的话,不许他们借端胡闹。说完了,就拉着宝钗,招呼了喜鸾四姐儿,同向稻香村而来。
行至稻田一带,见杏花已盛开将残,地下落了许多花瓣。
喜鸾道:“咱们来晚了,若在头几天,还要好呢。”四姐儿道:“花儿最好是才开的时候,一开足了,颜色就淡了,也如同老了一样。”探春对宝钗道:“那年咱们起‘杏花社’,你正要达月,蕙哥儿还没生呢。一晃儿就是十好几年,哥儿都做了天使啦,咱们焉得不老?”宝钗道:“你若怕老,找你二哥哥去,管保准有办法。”探春道:“老有什么可怕的?人家等不到老的还多得很!只要不白过了一辈子就得了。”大家说笑,一面走进了篱门。
李纨正看着小丫头们扫花,忙转身来迎,笑道:“今儿来了这许多佳客,真想不到的,怎么单没有云妹妹?”探春道:“我邀过他,只说是有事,他可有什么事呢?”宝钗道:“刚才我碰见两个老婆子,说是忠靖侯史府打发来的。也许他叔叔回京来了。”探春道:“他叔叔正在京里,前儿还来给太太拜寿。只他婶娘没有来,这么近的亲戚,似乎说不过去。”宝钗道:“他婶娘那脾气,又冷又啬刻,和谁也亲热不了。老太太在着,他只来过一两趟,什么生日、喜事,都是礼到人不到的,如今更不用说了。”喜鸾四姐儿问起梅氏,李纨道:“他又有了身子,也三个月了。这回太太生日我叫他不用出去,省得累着又是事。他说又不是头生,月分又浅,怕什么呢。这几天到底累着了,有些胎动不安。我刚才瞧瞧他,叫他只在房里养息,过天再见姑奶奶罢。”探春道:“若不大好,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别大意了。”李纨道:“大夫请了,还没来。”大家又谈了一回闲话,素云回道:“王太医来了,在外书房候着。”李纨忙道:“快请。”探春宝钗等见李纨有事,便说道:“大嫂子见了小兰大奶奶,替我们说声,劝他好生养息。你有事,也不用送我们。”说着便一同走了。探春又邀宝钗同至秋爽斋坐坐,刚走过柳堤,却遇见秋纹来寻宝钗。不知又为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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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司文郎学谙琴上字 乘槎客归赋画中游
话说宝玉违侍庭帏,时时悬念。那回给王夫人托梦回来,心中倍增眷恋,想趁着王夫人七旬大庆,亲自回去称祝,这话早已和宝钗提过。
此时算着王夫人寿辰将届,又想到黛玉成婚之后尚未谒见舅姑,再三央及黛玉到了那天一同回去。黛玉素明大体,自无不允。又帮着宝玉想出法子,编成戏法歌舞。戏法中所进蟠桃,就是王母园中带回的桃核,种在会真园土山上,已成了大树,结了许多桃实。那仙酒也是自己酿成的百花液。宝玉本来会唱,从前在冯紫英宴席上自己弹唱过的。黛玉深谙工尺,又天姿聪敏,也一学就会。倒是晴雯、麝月只会小曲,不懂昆调,紫鹃金钏儿连小曲也没唱过,很费一番排演。此番回家上寿,居然见着王夫人,只苦于不能实说。演到那几段曲子,宛然应弦赴节、唱随和协,却被探春、湘云、宝钗诸人觑破机关,时时瞧着他们发笑。宝玉还镇定得住,黛玉从未当场露面,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勉强唱完了,将场面交过,一同隐形走出。
刚出了院子,宝玉忽向黛玉道:“我还有点小事呢。好妹妹,你先家去罢。”黛玉忙问何事,宝玉微笑道:“回来就知道了,反正瞒不了你。”说着,便同晴雯芳官往大观园去。走进怡红院,遇见柳五儿正在院内浇花,一见宝玉,不觉愣了一愣,问道:“二爷怎么回来的?”宝玉并不回答,只问道:“春燕呢?”柳五儿指着廊子上晾手巾的,说道:“那不是么?”
春燕听见五儿和人说话,回头看是宝玉,也赶向前来叫声“二爷”,正要说什么,宝玉忙道:“说话的日子多着呢。你们俩要跟我去,这就走罢,碰见人就麻烦了。”春燕道:“我听宝二奶奶说,这鹦哥是林奶奶的,咱们给他捎了去,算个见面礼罢。”芳官跑到抱厦,将鹦哥架子摘下提在手里,一面催他们快走。五儿道:“我们去拿点衣服就来。”晴雯道:“不用拿了,那里都有。”于是芳官提着鹦哥,晴雯一手拉着春燕、一手拉着五儿,随同宝玉出了荣国府,幸喜门上那些小厮们都没瞧见。
出了城,便走得快了,渐渐人烟稀少。只见一片荒山野地,中间走过一道溪流,春燕五儿跟着晴雯芳官踏水而过,陡觉身陷水中,扎挣不出。正在着急,宝玉拉了他们一把,惝怳间已在平地。又走了一会,便至太虚幻境。春燕见又是牌坊,又是宫门,笑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有这们大庙?”芳官笑道:“亏你还开过眼呢,见了牌坊就是庙!告诉你罢,这就算到了。”
晴雯指前面另一座宫门道:“那就是赤霞宫。”五二道:“二爷在这里是什么分儿?住的都是宫殿。”芳官笑道:“你问那些做什么?”一路走着,已至“工”字院。宝玉问侍女们,知黛玉已回留春院去,便领着他们入园来见黛玉。
黛玉笑道:“你又弄这玄虚!也不知会宝姐姐一声,只怕要带累他做瘪子呢。”宝玉笑道:“管他呢。他若急了,会来找咱们的。”芳官提着鹦哥给黛玉看,说道:“这是春燕想着给奶奶带来的。”那鹦哥见了黛玉,便叫道:“姑娘回来了!
姑娘回来了!”一会子又念起《葬花诗》来。黛玉调弄一番,吩咐挂在抱厦上,又道:“怪可怜的!紫鹃好生喂他,记着给他洗洗澡。”晴雯道:“春燕五儿来了,请奶奶的示,派他们在哪一处呢?”黛玉道:“蘅香苑那里人少,把他们交给麝月罢。”晴雯答应下来。见春燕五儿衣裳都湿了,先带至西屋,将自己旧衣取出给他们换。五儿穿了刚好合身,春燕却嫌尺寸较大,另将紫鹃旧衣借给他,方才合适。
从此,春燕五儿便在蘅香苑和麝月四儿同祝春燕跟他妈本来不大对劲,到此并不想家,柳五儿倒时常想念母亲,悄自弹泪。麝月安慰他道:“你若想家,这里时常有人去,只管跟他们回去瞧瞧。就是你妈想你,也能够到这里来的。”五儿道:“这是真的么?”麝月道:“谁还骗你!”五儿听了,方才将心放下。
这一天晚上,黛玉在贾母处久坐未回,宝玉无聊,便同晴雯来蘅香苑,刚好芳官藕官也在这里,大家说笑玩耍。麝月笑向柳五儿道:“我听紫鹃说,那年二爷要做和尚,不大理你,把你急的了不得,和紫鹃说了许多心腹话。这么大的丫头,也不害臊!”五儿道:“这有什么害臊的?反正我是一条心,决没有三心两意!不像那春燕,背地里和他说,盼望着二爷把他们都放了出去,到真个撵了,又苦苦的想着回来,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春燕道:“那是顺着我妈的心眼说的,好哄他老人家喜欢,那里做得准!”芳官笑道:“你到底打错主意啦!
那庆儿跟着珍大爷也保了官儿,你若嫁了他,不就是一位官太太么?比这么着强多了。”春燕又羞又急,说道:“你才嫁给什么钟儿磬儿呢。”一面抢上去将芳官扭住,按在炕上尽着胳肢。芳官素来最怕痒,笑得急了,骂道:“浪蹄子,你再这么闹,我把你妈叫来狠狠的打你!”宝玉偏护芳官,又赶上来胳肢春燕。正闹着,紫鹃慌忙跑来,道:“宝二奶奶来了,还带着两个婆子,此刻都在留春院,姑娘请二爷快去呢。”宝玉瞅着春燕五儿道:“一定是你们俩的妈来了,你们也跟我来罢。”
芳官道:“我也瞧瞧我干妈去。人说‘打是疼骂是爱’,我还忘不了他疼我的好处。”三个人便同紫鹃往留春院。紫鹃领春燕五儿往西屋去见他妈,芳官也同着过去,宝玉自往黛玉房中。
一见宝钗,忙道:“姐姐受累了,这时候赶了来。”宝钗不禁粉面含嗔道:“我愿意么?这是谁抬举我的?我且问你,这两个都是我替你要回来的,有什么偷着、掖着瞒人的事?你要带他们来,也告诉我一声,好有个应付,谁还不叫你带来么?如今被这婆子讹住了,哭吵着不依,把我搅得一点主意出没有。若不是三丫头仗着五营压服他们,还许闹人命官司呢,可不成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