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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正是贾蕙窗下做过的,场中默想一番,也还记得。转念初次入场便直抄旧作,未免近于欺君。决计另做一篇,专从“而可大受”那“而”字着眼,中两股便是从夹缝中切实发挥,通篇也做得十分饱满。宝钗打发秋纹送上去,则好贾政从工部衙门回来,看了禀帖,与他意思正合,不禁点头。又取出文稿诗稿细看一遍,只拈髭沉吟,不发一语。王夫人只道是文章做得不好,忙问道:“老爷看蕙儿的文章尚可望中么?”贾政微笑道:“中不中是命里注定的,他初次出考,能做出这样文章,还算不离。”王夫人听如此说,知道贾政不轻夸赞的,也甚欢喜。
一时丫头们回道:“二门上传话,外头有甄大爷求见。”
贾政便出去见甄宝玉,随手将贾蕙场稿带给他看。甄宝玉从头看了一遍,道:“这头篇已经探骊得珠,二三篇也迥不犹人。近科闱墨中,还没有这样高手,据小侄看,是要中元的。”贾政笑道:“世兄未免谬奖,他年纪还小,出去观观场罢了。”
甄宝玉道:“小侄今天来,正要替文孙执柯。就是敝衙门的徐尚书有一位最小的小姐,今年也十五岁了,模样性情都好,仰慕府上的德望,要想仰攀。还说起他先代指挥公,就是国公爷的门下,彼此本有渊源。小侄想两边门户相当,子女又好,倒是难得的亲事,不知老伯大人意下如何?”贾政道:“徐府上的家风,我们素来都知道的,却是很好。只是蕙孙和薛家二世兄的姑娘自小就定下了,世兄替委婉回了罢。”甄宝玉答应“是是”,又道:“小侄还有下情,冒昧上渎:目下陵工上正在派人,求老伯大人栽培,派小侄去历练历练,也好混个保案。”
贾政道:“目下监督已都派了,此外还许有用人的地方,且瞧罢咧。”甄宝玉连忙称射,贾政又问:“尊翁任上有家信来没有?近来都好罢?”甄宝玉道:“前天才有信来,家父近来还好,倒是家母在那里水土不大服,时常有些小病痛,开年还打算来京城里住住呢。”又坐了一会,因要赶城,便匆匆告辞而去。那两天,贾政贾兰的门生和部里司官们,来此拜节的络绎不绝。贾政吩咐一概挡驾,闲时无非看书下棋消遣。
王夫人虽说不大管事,到了节下,一切节礼节帐也不免要查查问问。到了十三早起,接到贾蕙二次出场的禀帖,心中颇为惦记,问了一回牙牌数,占的是:大开围场,射鹿得獐;顾盼自喜,中必叠双。
心想:这卦当然是个好卦,只“中必叠双”不知作何解释?难道一个人会中出双料举人不成?继而又想:或许是来年联捷之兆?正在捉摸,只听得廊外一阵说笑之声,丫头们接了薛姨妈进来,邢岫烟和宝钗都跟随在后。
原来薛姨妈约定今天请客,一早同岫烟入园,先至宝钗处说了一回话,然后同至王夫人上房。他们老姐妹也多时不见,王夫人迎出,笑道:“姨太太轻易不来,来了就要破费。”薛姨妈道:“我那是请客呢,一则自己人借此聚聚,二则我也出来散散。这一发子时令不好,家里常有病人,若不然早就看姨太太来了。”王夫人道:“我也是心里不静,就是蕙儿进场,又要去考,又不许他去考,来回的拉锯,这几天才踏实了。”
薛姨妈问贾蕙场中文章如何,王夫人笑道:“那甄世兄还说他要中元呢。这些闲话,那里做得准呢?”
一时李纨、惜春、湘云来了,薛姨妈瞧见惜春,便笑道:“嗳哟,我的姑娘,你真是有主意的!万岁爷请你也请不去。”
湘云笑道:“万岁爷请不去,姨太太一请可就来了,到底是姨太太面子大。”正笑着,邢夫人、尤氏、探春、宝琴也都陆续来到,大家又连忙让坐。探春道:“这一向也没得瞧姨妈去,只为有了两个小孩子,票住了,一天也走不开。姨妈倒比先更硬朗了。”薛姨妈笑道:“姑奶奶,那可不敢劳动你!你一出来跟着那么些人,把我那小屋子还挤破了呢。”尤氏笑道:“姨太太如今是老封君了,还是这么好说笑话,那回我们小孙子抓周,请你老人家,怎么没赏光哟?”薛姨妈道:“那两天正赶上蝌儿媳妇不舒服,家里没人照管,我干着急也没办法。吃伯夫人一顿饭也得有造化呢。”邢夫人道:“姨太太还是爱操心。如今你也是老太太的分儿,正该享享福、玩玩乐乐才对。”
薛姨妈道:“我那有你们那福气?若是香菱在着,我也多个帮手。”说罢微叹。宝钗道:“园子里缀锦阁上预备齐了,妈妈请太太们到那里赏桂花去罢。”薛姨妈便请邢夫人王夫人等一同入园,不知那里有何热闹?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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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感侠肠隔生续鸳偶 播佳话踵武掇蟾香
话说薛姨妈邀同邢王二夫人,坐了竹轿一路向大观园而来。
到了山坡一带,那些丛桂都开得一球一球的,老远就闻见浓香。
尤氏、李纨、宝钗、探春等从花下走过,只见金英糁径,钿粟堆林,更觉醉心眩目。直至缀锦阁下,王夫人等下了轿,扶着小丫头同众人上去。
此时,天宇秋晴,四望高爽,宝钗、宝琴、岫烟等倚栏眺望,见蜂腰桥外一带,梨树已有些红叶,远处西山一抹,正似淡扫眉峰,不觉就看住了。尤氏李纨却陪着薛姨妈和邢王二夫人,坐着说些闲话。探春湘云站在那西边廊子上,探春见左右无人,悄问道:“刚才宝二嫂子说二哥哥替你到地府找人去了,多咱才有信呢?”湘云道:“这那里说得定,知道找得着找不着?就找着了,也不过像珠大嫂子,到那里见一两面,不是多此一举么?”探春道:“只要找着了,二哥哥总会替你们想个长久的法子,不然也不费这么大的事了。”湘云道:“就算二哥哥好意,留他长住在赤霞宫,又算什么呢?我想倒不如找他不着,也就死了心了。”探春道:“你是想得太深了,究竟还是找着的好。”
正说着,只听宝钗说道:“饭都摆齐了,专候着你们俩呢,别尽着说梯已啦。”二人笑着,回身进阁,大家就坐。席间肴馔,全是那年老人喜吃的,大件如玉兰片炖野鸡、荷叶粉蒸鸭、东坡肉、西湖鱼都甚可口。邢夫人道:“到底姨太太会调度。”
薛姨妈道:“我那会弄这些?都是宝丫头调度的,也未必好,不过换换口味罢了。”王夫人道:“姨太太前两年就要请我们赏桂花的,今儿才算吃着了。”尤氏笑道:“姨太太也不是省钱,就为事情多混忘了。我替你老人家出个主意:一年打算请几回客,把钱先交给我,到花开的时候我替你预备好了,请你来做个现成主人;你若不来,我们大家吃了,也一样谢你。”
探春笑道:“姨妈就放心交给你,我们还不放心呢。若你把钱掖起来,到时候总不提起,姨妈本就好忘,我们也不便尽着催你,仍旧还是吃不着。不如交给我们大家管着,倒妥当。”尤氏笑道:“若交给你更不妥了,你轻易不肯回来,到时候那里找你去?就是到提督衙门告上太太一状,提督大人又是怕太太的,还不要办我们的诬告么?”说得大家都笑了。那天并无外客,众人放怀谈笑,十分欢洽。只惜春另就几样素菜,胡乱吃罢,先自回庵。一时席散,薛姨妈高兴,又邀着邢王二夫人在园中逛了几处,直至天晚方去。
宝钗另备晚饭,留下岫烟、宝琴、探春和湘云,在凸碧山庄看了一回月亮。那里居高临下,看下去银海通明,楼台如水。
大家在敞厅倚栏坐下,探春道:“咱们几次想要聚聚,总没得凑上,此番赏月,倒是无意得之,世间事那由得人呢?”湘云道:“在世上难得的就是一个‘闲’字,咱们小的时候,地根儿就没事,只想法子玩,怎么玩都是有趣的。如今就是抽空儿玩玩,也不是那个意味了。”宝钗道:“也不要那么想,有得玩且玩,有得乐且乐。即如今天晚上,月亮这么好,咱们几个人又凑到一块儿,这就是捡了来的,若再嫌美中不足,那不是自寻烦恼么?”岫烟道:“姐姐近来见解更高了,倒像是得过道的。”宝琴道:“世间事不过如此,能够见得透,自己舒服些。你妹夫今年没得差,非常懊恼。在我看着,这点鸡虫得失又算得什么呢?”大家在月下谈至二鼓,宝钗要留探春宝琴住下,探春不放心孩子,宝琴因节底下有事,便匆匆忙去了。
这里李纨宝钗,也忙着料理过节。中秋那晚上,王夫人吩咐在园中嘉荫堂摆家宴,贾兰梅氏率同权哥儿枢哥儿,从海淀赶回,勉强凑了两席,一则人少,二则又有贾政在坐,拘束住了。偏又阴云